她记得这是一个很懂事可爱的孩子,成年后虽然有些木讷,但心软善良,性情不错。
擦掉他额头的汗水,颜书语轻声开口,“家里请的是哪位大夫?”
“是荣和堂的杨大夫,”齐婆子道,“来了好几次,小少爷虽然好了些,但到底还不太妥当,太太也是心慌,才没顾得上姑娘回家的事。”
颜书语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少女时期最严重的也就是那次跌下假山,但去了望京后,自从生了孩子在雪地里跪了那一天,她从此就再也和健康无缘。
为着她的身体,傅老那时候总是忧心忡忡,她能拖到最后办下那些事情,也是他老人家费尽心血给挣回来的。
她太清楚生病是什么感觉了。
“小孩子体弱,不比大人,用药上顾忌颇多,虽则杨大夫医术不错,到底还是再寻个人看看才能安心。”颜书语看向齐婆子,“去我的院子找春月来,我有事交代她办。”
但凡为小少爷好的事情,齐婆子不会说半个不字,为着小少爷的身体,太太她们不是没想过找其他大夫,但找来的人同杨大夫开的方子都一样,她们不懂医理,也只能任由小少爷一天天吃药,焦心裂肺的等着人好转。
安静的房间里,原本皱眉睡着的孩子突然哭出声来,颜书语赶忙将人抱进怀里轻柔安抚,看着幼弟通红的脸蛋和急促的呼吸,她眼睛发涩,眨去泪意之后,将人慢慢哄睡过去。
屏风外,春月已等了许久,颜书语喝了口热茶压下喉间干哑,低声开口,“焕儿的风寒一月未愈,我有些担心,我记得你家里有个哥哥在外面做事,待会儿拿上五十两银子让他去隔壁县城请一位擅长小儿疾病的钱大夫,务必抓紧时间。”
“我听九妹妹提过,家里弟弟病重时,请的就是这位大夫,听说医术极好。”颜书语抬头,“人命关天,尽快将人请来,钱财是其次,救命要紧。”
五十两是普通人家几年嚼用,拿来请大夫,无论在哪里,都是一笔不小的诊金。
春月一向分得清轻重缓急,点头应下,“姑娘放心,我哥哥虽不才,这点事还是能为姑娘办好的,肯定早些将人请来。”
“你去忙吧,我去照看弟弟。”颜书语笑笑,看人出门,才起身回了床榻前。
大概是心有所感,她此时身体沉重,早已没了之前的轻松,就像是又回到了费心劳力的那些年。
果然,傅老有句话说得再对不过,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做大夫的,最怕遇见心病缠身的人,尤其是她这种自讨苦吃的人。
颜书语笑笑摇头,她不是自讨苦吃,只是站在神威侯府里,她就必须是裴郁宁的妻子,裴家的主母,祯儿和玉儿的母亲。
那个家里,容不得她松懈,她立不起来,家哪还是家。
“焕儿,我是姐姐,”摸着孩子发热的额头,她低声道,“母亲,父亲还有姐姐都在等你,你得好好的。”
幼小的孩子沉睡着,什么都不知道,颜书语看着这小小的孩子,眼神柔软。
祯儿和玉儿小时候也是这么乖巧可爱,可惜自从送去外祖家,就慢慢同自己生疏。
一切,都是裴郁宁的错。
今生神威侯府里的那些风霜刀剑,再不会加诸她身,她要离望京远远的,平安喜乐的活下去。
这才是她现在存在于这里的意义。
颜书语近日一直在归德院照顾弟弟,一方面是她回来得急,家里她那个院子还未收拾好,一方面是幼弟一直生病,她想就近照顾,毕竟,继母在某些事情上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个家里许是因为男主人常年不在家,主母管束不力的原因,规矩有些松散,下人们做事很不尽心,颜书语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打算动手,她刚回来,情况还不清楚,等摸清了一切,再做打算不迟。
颜景焕今年六岁,浓眉大眼,圆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婴儿肥,原本应该活泼可爱的男孩子,因为长时间生病的关系,瘦了许多,脸色也极差,着实让人心疼。
对于多出来的这个长姐,小孩子格外有兴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总是围着颜书语转来转去。
小孩子生病最怕吃药,无论是祯儿还是玉儿,从小生病吃药都是苦差事,就连傅老都受不住闹腾,最怕喂药这项差事。
对于颜书语来说,一时的哭闹不会让她心软,只会更加坚决彻底的给孩子喂药。
见识到周氏与齐婆子是如何哄小少爷吃药的之后,颜书语就此接手了这项工作,灌药喂药格外利落,颜景焕哭闹了一次见完全没用,接下来每次喝药,就算苦着一张脸格外不情愿,到底乖乖的喝了下去。
每当这时候,颜书语都会露出笑容,喂上两颗蜜饯,还要认认真真夸一句,“做得很好。”
她从前一直是用强权喂两个孩子吃药,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那次裴郁宁恰巧在家,祯儿又闹着不想吃药,裴郁宁只是静静看儿子一眼,没说什么,祯儿就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喝完了一碗苦药,完了,还炫耀似的亮亮碗底,证明自己把药喝光了。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颜书语,那一刻,心突然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隐隐约约的察觉了,在这个家里,她和他们之间有着一层无法突破的隔膜。
裴郁宁送走了她的孩子,说是为他们好,她就算不愿就算心痛,也还是同意了,忍了下来。
但分离终归是分离,那两个孩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