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亟待启程,车舆里传出周长宁语带迟疑的声音——
“能再迟一会儿走吗?”
“为什么?”正调转马头的卫元歆表示不解。
“我想再见哥哥一面。”
“哪个哥哥?”
帷帘被再次掀开,卫元歆看到车厢里垂头而坐的周长宁。
“自然是太子哥哥!”周长宁没好气道。
卫元歆察觉到了周长宁对二王子周琮避而不谈的恨意,沉思片刻,道:“他赶不过来的。”
“再等两刻钟,行吗?”
卫元歆没听过周长宁用这种语气说话,软软的,有气无力的,印象里,她要么是王族女眷的温婉,要么就是一副牙尖嘴利气急败坏的模样,卫元歆没说什么,应下了。
两刻后,他看着周氏王姬失望的目光,别过脸,进了另一乘车辇。
又等了许久,终于,巳时正,百官上朝之时,车马队正式启程。
周长宁神情恹恹,她也知道大哥刚刚官复原职,公务繁多难以应对,无暇顾及她才属常理。
*
车外喧嚣的人声渐稀,又行了不知多远,便只能听见达达的马蹄声。
这是周长宁第一次离开王都灵朝城,大约也是最后一次。
她倚在车舆内壁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睁眼时,冷风透过木质车体不太严密的缝隙灌了进来,周长宁裹紧大氅缩了缩身子,又觉得车轮颠簸得十分厉害,孤身处在昏暗封闭的空间更是难受。
她站起,卷上帷帘,索性让刺骨的冷意来得彻底,这样车舆里亮堂堂的让她好受许多。
周长宁看着前方双骑并辔的两位车夫,竟生了些艳羡之意,她突然觉得若自己此刻也能驾马,即便是驱车,也比在车厢颠簸痛快。
日上中天,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竟如此难熬,那这小半月的行程该怎么度过呢。
颠簸产生的眩晕感骤然消失,车马停了。
周长宁疑惑,难道夷国的马匹娇弱到两个时辰就要歇会儿吗?
她趁此下了车,披着月白斗篷的卫元歆朝她走来,修如梅骨的手里提了什么东西。
周长宁问:“怎么停了?”
卫元歆望着周长宁苍白的脸色,顿了顿,道:“抱歉。”方才他在自己的车辇上也觉颠簸厉害,才想起周氏小王姬或许是初次乘马车远行,未必能适应,叫停了马车。心底生出了不小的歉意,毕竟是他考虑不周。
抱歉?他道什么歉?周长宁被车马颠簸晃过的头颅想不明白这些。
卫元歆将手里的物什递过来,道:“先凑合着。”
周长宁接过——箪食壶浆,方才肚腹空空,现下登时没了胃口。
“等下午进城了,再安排——”
“没什么事就赶快启程罢,快点进城不好吗?”周长宁打断卫元歆的话,要她吃这些?她宁愿先饿着肚子。
她把手里的箪食壶浆又塞回卫元歆手上,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尽快下令出发。
卫元歆明白了她的意思,腹诽周氏小王姬还真是……不太好养啊。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赶至下座城,停在的就近的民用驿站。
周长宁忍不了驿站里马匹的气息,在外等着安顿车马的卫元歆出来陪她去附近的客栈用餐。
月白身影才踏出驿站的门,就被周长宁扯着衣角质问他怎么能让自己等这么长时间。
卫元歆想到自己方才在马厩中所见,眸色渐深,他需要向周长宁求证一些事情,但此处并非适宜的地点。
“先走罢,待会说。”声线清冷。
说什么?这人怎么总不把话讲完?
“喂,你倒是慢点啊!”
周长宁追着正在沉思中步速奇快的卫元歆一路小跑。
☆、蹄掌印记
一行人在客栈厅堂落了座,周长宁、卫元歆同王使臣三人单独成桌,不与其余随扈同席。
王使臣这是头回见到彦国王姬的面貌,他一把年纪的心脏跳了跳,这不是……
周长宁见王大人正在打量她,客气见礼装作首次见面,对方回礼后也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毕竟饿极,吃食摆上桌后,周长宁只顾着用餐,以一种极其斯文的方式大快朵颐,饱腹后餍足地抬头,望向对坐的卫元歆,那人箸子似一直架在碗沿,没动过的样子。
周长宁想起来这人方才好像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情,她用茶水漱口后拿帕子拭嘴,开口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卫元歆路上简单用过餐,这会儿并不饿,坐在餐桌旁只为等着周氏王姬好好吃上一顿,毕竟,后面的情况或许很难预测了。
他以眼神示意使臣,王大人会意,摸了钱袋去结账。
“彦国王宫里的马,马蹄上可有什么特殊印记?”
周长宁不明白他所言何意,还是仔细想了想,她儿时倒是曾在宫中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