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地震,龙烨方曾经祈求秋华宫倒掉,不但是围墙,甚至包括这里的一切,将他活埋也好,他不怕死,宁愿死也不愿意在这样苟且偷生地活在世上。然而这场地震震塌了西州多半建筑,可他所住的秋华宫依然完好,只是掉落了几片瓦片。
外面的情况究竟怎样?龙烨方无从得知,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敢对他吐露实情,但凡有敢跟他多说几句的,其结局必然是死,七年之间已经多次得到了验证,于是龙烨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他懒得说话,也懒得害人。
李天衡的到来让龙烨方颇感意外,在他被囚秋华宫的岁月里,李天衡前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之中,似乎除了新年的例行拜会,然后就是上次自己受伤的时候了。
李天衡今日穿便服前来,走入龙烨方的寝宫就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李天衡不觉皱了皱眉头,他从骨子里看不起龙烨方,如果龙烨方表现得再硬气一些或许还能够获得自己的尊重。
龙烨方乜着双眼,醉眼朦胧地望着李天衡,他呵呵狂笑道:“这不是李大帅吗?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得正好,陪我喝酒!”他重重拍了拍一旁的锦团。
李天衡微微一笑,并没有坐下,仍然站在那里俯视着龙烨方。
这样的角度让龙烨方从心底感觉到不自在,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望着李天衡道:“你……找本王……有什么事情?”
李天衡道:“好事!”
龙烨方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滑稽的事情。他的笑声却倏然收敛,充满怨毒地望着李天衡道:“是不是要杀我了?”
李天衡摇了摇头道:“我准备送你离开。”
“去哪里?”
李天衡道:“送你返回康都!”
龙烨方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一步步向后方退去,停下脚步,毫无征兆地大吼起来:“你为何还要骗我?我现在生不如死,为何你不肯给我一个痛快!去你的康都,去你的大康,我现在心中只想早点去死!”他抬起脚来,一脚将酒案踢翻,杯盘狼藉散落一地。
李天衡鄙夷地望着他:“你如果真想死,随时都可以去死,没人会拦着你。”他早已将龙烨方看得清清楚楚,周王根本没有自杀的勇气。他抽出佩剑扔在了地上,然后道:“给你两条路,一是去死,二是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我会送你返回大康。”
龙烨方以为自己听错,抬头再看的时候,李天衡已经离开。
他望着李天衡的背影紧紧握住双拳,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那柄剑上,扑了过去,右手颤抖着伸了出去,握起长剑反手横在自己的颈部,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割下去,龙烨方将长剑用力抛开,大声嚎哭起来,他不仅仅是害怕,更是懊恼自己无用。
大帅府内,一个灰色身影悄然闪入其中,他对大帅府的地形非常熟悉,轻车熟路地进入东边的院子,这院落中住着李天衡的儿子李鸿翰。
那灰衣人来到院门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一路赶得太急,已经是大汗淋漓,轻轻敲了敲院门,没多久就看到一名武士过来开门,那灰衣人道:“少帅在吗?”
武士点了点头,引着他来到演武堂,李鸿翰正在里面练剑,听到脚步声,随手将剑插入剑鞘之中,转身望去,沉声道:“齐竟成,你不在秋华宫老老实实做事,来我这里干什么?”
那灰衣人乃是他昔日的属下齐竟成,新近被派往秋华宫负责周王龙烨方的安全。
齐竟成有些紧张道:“少帅,小的有要事向您禀报。”
李鸿翰点了点头,示意周围武士全都出去,齐竟成确信演武堂内只有他们两个,方才跪倒在李鸿翰的面前道:“启禀少帅,刚才大帅去过秋华宫。”
李鸿翰不以为然道:“他去找那个废物作甚?”他早已忽视了龙烨方的存在,自从大康的实际权力被永阳公主掌控,龙烨方也就失去了相应的价值,在他们的手上无非是一个幌子罢了,可以让李家在西川的自立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齐竟成道:“大帅说要放了周王,要送他回康都。”
李鸿翰闻言一怔:“当真?”
齐竟成道:“千真万确。”
李鸿翰眯起双目,他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禀报。”
“是!”齐竟成恭恭敬敬退下。
李鸿翰站起身来走出门外,来到花园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花匠正在那里修剪花枝。
李鸿翰来到他的面前,表情居然显得颇为恭敬,低声道:“师父,出事了!”
老花匠一双眼睛漠然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像极了女人,可仔细听又不是。
李鸿翰道:“果然被师父言重,我爹要将周王送还给大康。”
老花匠桀桀笑道:“现在的大康还容得下周王吗?”
李鸿翰道:“那龙烨方就算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老花匠点了点头道:“不错,永阳公主好不容易才把持大康朝政,又岂肯将到手的权力让出去?你爹这样做应该是想表明诚意,只可惜已经错过了时机。”
李鸿翰道:“师父说的对,就算将周王送回去,大康仍然不会放弃对西川用兵的想法。”
老花匠微笑望着李鸿翰,心中却骂他鼠目寸光,低声道:“恐怕你爹的目的不仅仅是想大康退兵那么简单。”
李鸿翰愕然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