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
程然墨黑的眼睛扫过阮诺的脸,说:“没事,还有,好久不见。”
阮诺笑了,露出嘴角两边浅浅的梨涡,这让她看起来意外的有些温婉。
她问:“你这次回来,还会再离开么?”
“不会了,”程然侧身靠着墙说,“回来挺好的。”
大概有七年了吧,七年没有见面了。
咋一相见,原本总是唯唯诺诺,巴不得缩成一团的阮诺倒成了主动那个。再遇到程然,她立刻失了这些年小心学会丈量的分寸。
她怕他心里怨她恨她,不敢靠得太近,又怕他心里还念着她,不敢靠得太远。
她伤他到每每自己回想起来,都有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窗外的余晖洒进来,穿过窗铺到两个人身上。程然看着阮诺被染成金色的睫毛忽闪着,默默别开眼。
他忽然说:“刚才那个女人,是希希哥哥的老板,她哥哥为了救那个女人才进去。最后这个女人出来了,她哥哥没有。”
阮诺心里的愤恨已经平复了很多,她看着程然的侧脸,说:“我进去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女人,可是没有见到希希的哥哥。”
阮诺没有说自己曾经试图去救被关在铁门里的人,也没有说自己头上的伤就是那个女人砸的。这是她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去承担去消化,说出来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让别人跟着有不好的情绪。
程然沉默一阵,道:“她的哥哥,就被烧死在店里。”
“什么?”阮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程然呼出一口气,“女人的说法是,希希的哥哥为了救她,把她从被大火灼烧的屋子里救了出去,他自己却没有出来。”
阮诺握着拳,浑身发抖。
那个不断敲门的人,就是希希的哥哥。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救出他来。
她狠狠的锤了锤墙,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该多好……
程然明白阮诺的心情,他从大火里抱出阮诺的时候,也不知道铁门那边居然还有一个人。不,应该说,就算是知道,他可能也不会管了。
因为那时候的阮诺满身是血,他几乎是红着眼从里面把她抱出来的。
“那他们就相信了么?”阮诺的声音发颤,“警察,还有希希的家人……”
“不信能怎么样?”程然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证据能证明她说的不是真的。”
“如果我能呢?”这句话,阮诺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在那里,我在那里!”她极力的想压低声音,就好像一只无处发泄苦痛的伤兽,她扯着嗓子说,“我就在门外,我差一点就可以……”
程然捂住了她的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阮诺也惊愕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程然的职业,他的眼睛里居然也有让人平静的力量。
阮诺垂下眼帘,末了,拽着程然的胳膊,把脸埋进程然胸前,低声啜泣起来。
她哭了好一阵,才咬着牙,把啜泣声咽下去。她恨恨的说:“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程然问:“你要做什么?”
阮诺凶狠的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人渣!”
“那你出来之后,为什么不说?”程然反问,“你出来之后,好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阮诺凄然笑了笑,“我现在知道我错了。”
为什么?
因为在刚才的那条走廊上,她终于艰难的说服自己,对于希希一家人来说,儿子用生命“救”出来的是个普通老实的人,会比是个人渣欣慰的多。
“她是杀人凶手,”阮诺哽咽着,无助的看向程然,“她杀死了希希的哥哥。”
阮诺心里恨死了那个女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外界不管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要跟自己没关系,很少真的受到触动。可是只要跟自己有哪怕那么一点点联系,总容易让他涕泪横流。
如果今天阮诺没有见到希希的父亲,如果她没有认识希希,可能她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就算是知道了那个女人是那样的一个人渣,她第一考虑的,也是先照顾希希一家人的感受。阮诺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职业。
可是记者这个职业,又可以让她做很多事。
“她是个杀人凶手,”程然重复道,“你说的对。”
他没有继续做什么评价,而是说:“我送你回去。”
阮诺很低落,一路被程然拉着走。
等将人送到了门口,程然才说:“世界上那么多让人想要露出凶恶的事情,如果每一件都想着去清算,那就永远不会安宁。”
“你说的对,”阮诺咬牙切齿的说,“但那些坏人也不会安宁。”
程然拍了拍阮诺的肩膀,离开了。
他了解阮诺,正如他了解自己。不出三天,阮诺现在的激愤就会消失,只留下一点难过或者遗憾。
她就是这样的人,丰富的情绪之下,是冷漠到极点的心。
阮诺坐到床上在脑中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了几千遍。等她想要上床休息了,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并没有说过自己是几号病房。
他知道。
可他为什么知道?刚才又为什么装模作样的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 嗯……
女主慢慢成长的故事……
☆、野兔子
第二天,阮诺又去了院长办公室。昨天程然并没有说要让她来,但她知道希希还需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