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伸出手。两个人之间除了久远的过去回忆外,彼此没有参与对方后续的人生,如今也只不过是两个稍微熟悉的陌生人,凭借着血缘和过去残存的记忆努力想要热络起来。听着对方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和际遇,即便两个人都想拼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这些年的体悟都分享给对方,然而时间是无法左右的东西,由时光造成的间隙,也永远无法用短暂的点滴来弥补。
这样仿佛电视剧般的重逢场面,最初的震惊之后,才是万般滋味,于时悦,是陌生、不安、焦虑和不知所措,一切仿佛并没有按照剧本里描述的那样进行,她并没有那么激动,也没有那么委屈,更没有想要泪流满面扑进对方怀里汲取母爱的冲动,这并非预期的反应,让时悦觉得尴尬。而于时悦的母亲,再次在异国见到自己曾经抛弃的女儿,最初的激动之后,如潮水般涌向她的是自我折磨般的愧疚,像是反噬一般,眼前已经长大的时悦和过去那个用渴望的眼神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孩重合起来,时悦长得很像妈妈,看着她仿佛就在盯着一面镜子,时悦的眼神越是澄澈,就越发照射出时悦妈妈内心的过分自我和自私。时悦没有责备过母亲的抛弃和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而这却让时悦的母亲更有些无地自容了。她不能再整日整夜沉浸在自己的画和想象世界里,被迫面对和审视自己的懦弱。面对时春生,她选择了逃避,保全了自己成全了自己,把时悦和时亮丢在了身后。
而见到时悦,她无法再长久地麻痹自己时悦时亮过得很好。
“我们挺好的,我跟着陈联安老师学画画。妈妈,时亮还上了a大的建筑系,一直有拿奖学金,”
时悦越是体贴地说着自己和时亮过的很好,时悦母亲的心就越是煎熬。
时悦太懂事了,一个眼神一个叹息,任何细枝末节里,她都能体味到如何回应好让对方不尴尬,然而一个真正无忧无虑长大的女孩是不会这么擅长看人眼色和这样过分懂事的。
看着这样的时悦,她并不是没有想要弥补的心情,然而这么多年,她还是她,即便看着女儿想要团聚的请求,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仍旧还是自己。回国,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除了时春生的威胁外,她在国内没有任何人脉,她害怕去适应新的生活和挑战。
“妈妈就不跟你回国了,我回国了,对你和时亮没有什么帮助,还是个拖累。在美国虽然没有身份,但也过得下去,之前是很苦,只能打黑工,可是后来也是运气好,认识了那个中英混血的油画经纪人,我画他指定让我画的画,一个月收入好起来也有两三千美金,在美国也能过的还可以了。”时悦的母亲垂下了眼睛,她不想去直视时悦的眼睛,“你这次过来正好不巧,之前我刚生了病,一个月里都没怎么画画,所以这个月的电费都还没交,但现在我好了,所以这个月又应该没问题了,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刚拿了我一幅画,也给我马上现金付清了钱。”
时悦并不是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一番话,说的似乎是为了时悦和时亮好,然而真正心里考虑的,还是自己。任何一个真正无私地爱着孩子的母亲,在最初就无法忍受和自己孩子的分离。
对这样的结果,时悦不得不说有些失望。
“喂,时悦,你在哪儿?赶紧回来,刚才带队老师在找我们呢,让我们赶紧回酒店,再晚怕不安全。”
苏曼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时悦的思绪。她看了眼手表,才发现确实不早了。
“那……那时间挺晚了,我是跟着组委会来的美国,现在得赶回去了。”时悦又看了眼母亲,仿佛想把的样子镌刻在自己脑海里,“妈妈,我走了。”她并没有说下次再见,因为时悦和母亲都心知肚明,她们或许根本没有下一次见面了。在茫茫人海里,在两个不同的国家里,两个人相遇的概率本身就那么微小,或许这个夜晚,也只是仲夏夜的一个梦,两个人在梦中短暂相见,在醒来分别。
时悦的母亲看起来还有些愣愣的,直到把时悦送到门口,她才如梦初醒般,冲回房里拿了张纸,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悦悦,你之后在美国可以找我。”
时悦点了点头:“妈妈。”她犹豫了下,还是给了眼前的人一个拥抱,“妈妈保重。”
时悦拥抱完,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她必须走很快,才能让眼泪不要当着母亲的面流下来。
她的母亲在刚才那短暂的拥抱里,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对不起”。大概在那个瞬间,时悦突然有些原谅了她。
仅仅一分钟的怀抱,还有母亲那一幅幅为自己画的画像,时悦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夙愿,但同时却并没有得到圆满的感觉,反而带了惆怅和遗憾。在被母亲抛下后,时悦长久以来,总有一种自己并没有被爱着也并没有被需要着的感觉,她想念母亲,渴望有朝一日再相见,对方能够肯定地告诉自己,她是爱自己的,当初的离开只是迫不得已,在离开后的每一天里,她都想念着自己,拼命想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并没有。
“我好像没有觉得很开心。”时悦尽量控制情绪,轻描淡写地和谢延讲述了这次神奇相遇,“我其实反而有点后悔。我,或许我不应该去的,这样我还能想象她生活的很好,不是这样落魄,而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却出于一些原因没法回到我和时亮身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