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就意味着害怕,害怕就意味着端琰的震慑有效, 有效就代表心中有鬼。
可是, 换词似乎是无效的。
陈月洲颤抖的发音还有夺眶而出的眼泪就已经让所有的伪装都功亏一篑。
他发誓他不是故意要哭的。
他是真的太害怕了。
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并不是一个一直风调雨顺的人,他经历过悲伤、困苦、难过和忌惮,但从未有过一个人和一个处境让他害怕到绝望。
“跟我回去。”端琰握着陈月洲手臂的那只手改抓为拉, 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向酒店的房间走去。
陈月洲畏畏缩缩地跟在身后,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进入酒店房间,大门自动上锁的那一刻,端琰一把将陈月洲甩在了客厅里。
因为对方用力过猛,陈月洲一个趔趄没站稳,“噗通”摔在了地上,好在地毯很柔软,他并没有摔疼。
他原本想要再站起来,可是,当客厅的吊灯亮起,看到端琰冷漠视线的那一瞬间,陈月洲又缩了回去,双膝发抖,难以迅速起立。
端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长腿交叠,身子微弓,双手十指交扣撑着下巴,冷漠地注视着他:“为什么走?”
话语中听不到任何情绪,虽然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平,但是不难听出是压着怒意。
“我没有走。”陈月洲缩了缩身子,使劲摇头,顺带着擦了把脸上的眼泪。
这个时候的他,像是个犯了大错的无助孩子似的,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憋着哭腔,不断地擦着脸上滚滚而下的泪珠。
“那为什么拿走你的身份证?”端琰问。
“我想买台新手机。”陈月洲答。
这一刻,他好感激自己刚才路过了该死的vivo店,那家店正在做促销活动,什么买新机送话费,外面还站了两个外国人当模特,于是他就多看了两眼,有了印象。
“为什么?”
“我之前的手机后盖被我拆了,主板盖被我弄丢了,后盖还刮伤了,我就想买个新的……”陈月洲抽泣着道。
“你不是之前说蓝绿厂的手机是‘用心做营销,用脚做手机’?”
陈月洲:“……”
装逼一时爽,现在火葬场。
几乎是出于本能,陈月洲道:“不是的,我之前用过蓝绿厂的手机,觉得其实虽然可能不值他们的定价,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顺手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价格合适可以再试试,你应该见过的,我之前丢了的那个手机,啊,还是赵可买……”
话说到一半,陈月洲“卡带”了。
他现在脑子里太乱了,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原本只是想证明自己用过蓝绿厂的手机,所以本能地想说出当时给自己买手机的人……
端琰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要尽力稳定气氛才对,没事提什么前任……
算了,他别说话了,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法好好说话……
陈月洲的脑袋耷拉了下来,他沉默地又缩了缩身子,牙关咬得紧紧的。
客厅瞬间变得无比安静,静到只能听到玄关处钟表走针的声音,空气凝重又沉闷,让人觉得在这里呼吸都会变得无比困难。
陈月洲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行刑前的牢房内,人之将死前的那数十分钟,相比被拉上刑场那尘埃落定心灰意冷的瞬间,此刻等死的心态让这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变得煎熬而痛苦。
端琰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
陈月洲不敢抬头和端琰对视,只能僵硬地坐着,直到小腿开始发麻。
终于,他受不了了,与其这样折磨自己,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陈月洲猛地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向端琰,颤抖着声音道:“打我吧。”
端琰的眉头微微一蹙,这才有了一点点反应。
陈月洲虽然脸上都是眼泪,可喉咙却干得厉害,他使劲吞了吞压根就没有的口水试图让自己镇静,可是,这一切都仿佛无济于事,有气无力还带着抖的声音显得他楚楚可怜。
他重复道:“打我吧,无论你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与其没办法睡觉提心吊胆,不如给我个痛快……反正,我从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挨打,我不会说出去的,打到你泄愤为止,我不会逃也不会跑,就在这里。”
说着说着,陈月洲还不忘卖了把悲惨人设。
他只是期待这些内容能激起端琰那么一丁点的怜悯之心,希望此时此刻说的话语能让端琰不要再那么生气,而并不希望端琰真的打他。
毕竟,端琰如果真的挥拳打人……他会死的。
端琰没有动手,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我为什么要打你?”
陈月洲默默地咬了咬牙,双拳死死地握紧,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承认吗?
不承认吗?
承认会死吗?
不承认就不会死吗?
说到底,端琰为什么生气?
端琰到底在自己身上苛求真相多一些还是他本人多一些?
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