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课毕,暮幻收拾好书本走到他身边叫他,他才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暮幻长叹一口气,无语问天。不论先生罚与不罚,非明哥哥从来没认真上过课,不是逃学就是瞌睡。
她从怀里掏出字条,上面两行小字记着先生布置的功课。
“这是今日的功课,你回去细细做了,不然明天先生问起来又该罚你了。”
非明懒洋洋地瞥了字条一眼,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暮幻正要发作,他立即一拍脑门,微笑道:“暮幻,先生说的抄什么书来着?菜…《菜根谭》?我的那本好像找不到了,不如今日我去你院里写功课如何?”
暮幻就知道他不怀好意,用烂了的招数他屡试不爽,偏偏每次他总能找到很好的借口,比如这次,若是暮幻不答应,他一定会说:“喂,暮幻,我这一架可是为你打的,去你院里写功课有何不可?”
可事实哪有那么简单,只要一到暮幻院里,非明就会连哄带骗将功课和要抄的书塞到暮幻手里,让她代劳。
暮幻心实,不如非明机灵淘气,每每都被他的各种借口哄得服服帖帖,傻傻地就替他完成了各种抄书和功课,但前提是非明必须带她去玩或是吃好吃的。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种事情做多了自然有被两家大人发现的时候,一次方念离查验非明功课,打开书册见字迹都是暮幻的,二话不说罚他跪了两天。
自那之后,暮幻也被林眠音说教了,这样的情况才少了许多,没想到这事儿才过去不久,非明又故技重施了。
见暮幻犹豫,非明眼眸一转,忽而蹙起了眉头,唉声叹气道:“我娘咳疾还没好,若是让她知道我又被罚,估计病得更重了。也罢也罢,祁家人定会去我家告状的,我此刻就回家跪着,等着挨罚罢。”话落,起身要走。
他的话果真奏效,暮幻一听心就软了,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嘟着小嘴一脸委屈,“非明哥哥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去。我爹娘近日事物繁忙,得隔些日子再来查我功课了,你随我回去就是了。”
非明眉头立刻舒展开,含笑在暮幻脸上捏了一把,“这就对了。”
暮幻认命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想着若祁醉那个讨厌鬼真回去告状了,祁家找事,自己非得去向方姨解释不可。
*
回祁府的马车上。
来接祁醉下学的小厮见他鼻青脸肿,吓得不轻,“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的伤啊?这让小的回去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祁醉打开小厮前来查看伤口的手,“去去去,一边去。本少爷这不过是……不过是和人玩闹时被门槛绊了一跤,磕在石阶上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同我爹娘说的!”
小厮才不信他的话,哪有人摔跤会摔成这样,这伤痕分明是打斗的痕迹,不过他见祁醉是铁了心不肯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他端详着祁醉的伤处,眼露怜悯,“这得多疼啊,眼角都青了,夫人看见又得心疼好一阵了。”
祁醉大笑,“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又不是什么大伤,明日就全都好了!”
小厮讪讪点头,不再作声。
祁醉见自己遮掩过去,暗暗心里一松。
祁醉有一毛病——最爱面子。
要是被城中人包括自家府上的人知道,他被一个市井小恶霸揍了,自己这个“叠山书院老大”的脸面还往哪里搁?所以在下学前他一再恐吓书院里的学生,谁也不许将自己今日挨揍的事情说出去半个字。
再者,若和家里说了实情,依照祁父祁母心儿子的性子,定是会去找非明家闹上一闹的。他虽不喜非明,也巴不得让他吃些苦头,但说到底这件事原错在他,是他先把暮幻招惹哭了。
回到祁府,祁醉刻意避开爹娘,说自己今日功课繁重,就不与他们一同用晚膳了。
谁知祁母一听祁醉学业用功,不禁大喜,要知道祁醉从前回家可是从来不碰书本子的。于是对他更是关切,特意命令厨房做了许多祁醉平日爱吃的,她亲自端去他房里。
祁醉没想母亲会过来,错愕间连脸上的伤都来不及遮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祁母捧着他受伤的小脸心疼到落泪,亲自替他上了药还不够,又命下人去熬人参补汤给他。祁醉解释了好一阵,她才缓缓止住眼泪。
祁醉见势头恰到好处,连忙向祁母开口。“娘,我想学武。”
祁母愣住,“好端端的,学武作甚?你爹不是说了,学这个要受不少苦头,又极是伤身子,还是算了罢。”
祁醉哪里肯依,“儿子不怕苦,只是想有武功傍身罢了。倘若再发生今日被……摔倒一事,反应也能够快些,不至于摔成这样不是?”
“胡说,这摔跤与学武何干?你听娘的,好好念书罢,那学武可受罪了。”
“当然有关系!”祁醉辩驳,“我前几日在街上瞧见一人,眼见着就要从马上摔下来了,可他懂武,身形变幻间,稳稳当当地落了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