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嫣红姑娘,送了我丝帕的欧阳姑娘,茶馆里的老板娘,药店里的比丘尼,若说无冤无仇,我还不是傻子。”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打开门走出去,“作恶自有天收。”
门吱呀一声关上,桌上的烛火摇摇欲坠,一如公孙大娘的生命。
陆小凤一直以为闻人羲那句要有人扶他是开玩笑,不曾想那身影走出门便晃了晃,双腿一软直直倒在他的怀里。
“闻人!”他半跪下来以支撑身上的躯体,那人好像在那间房子里被抽光了精气神,出来只剩一个空空的壳子,任他怎么喊也没有反应,就连此刻还挺直的背脊,都仅是勉力支撑。
焦急地想要把趴在怀里的人拉出来看看状况,手却被一下打开,只得小心拢住身上的人,像哄孩子一样,一边慢慢拍打后背,一边反复说着“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翻来覆去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嘴里冒出了些什么。
掌下僵硬的背脊一点点软化,最终不堪重负地坍塌下去,闻人羲狼狈地死死抱住他,如同溺水者抱住唯一的浮木。
湿意浸透衣袍,怀里的人固执的不肯抬起头,只有背脊微小的颤抖无声诉说着主人的情绪。
从来都是那么从容的人啊,对自己的情绪管理到几近严苛,陆小凤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被抑在喉间几不可闻的悲泣,一声声钉进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我还在,没事没事。”徒劳的口头安慰没有任何作用,他低下头,一遍又一遍亲吻闻人羲的发顶,手从脊背到脖颈,来回上下抚摸。
他们在门口坐了多久,他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到最后站起来时,两条腿麻得不像是自己的。
短暂的发泄之后,闻人羲的情绪回归平静,仅有眼眶还带了些红,泄露了主人不怎么平静的心绪。
“我们走吧。”他转身,步伐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么走了?”陆小凤犹豫地回头看看,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闻人羲回头,嘴角挂起一个笑来:“再不走你可就没饭吃了。”
回眸一笑,恰似冰雪初融春花烂漫,看得陆小凤失了神,好一会才咋咋呼呼的追上去。
这一夜小青山上,床又响了一夜,陆小凤被闻人羲难得的主动强势迷得七晕八素,被折腾到只能趴在床上呜咽□□。
肌肤相亲是一种确认,确认彼此还存在着,互相温暖,互相包容,确认除了仇恨之外,还拥有其他的什么可以将自己填满。
真好,还能与你相拥在这盛世繁华之中。
……
半个月后,官府贴出布告,宣告在南方流窜多年的犯案团伙红鞋子全部归案,因其情节恶劣,涉罪金额重大,将要押往京城,皇帝亲自审理,欢迎大家前来围观,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短短十几日,公孙大娘已头发灰白,看到站在路边的闻人羲,她疯了一样想要扑上来,却被囚车栏杆挡住。
她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交给官府,官府啊!自恃武力的她从来没有看得起的官府啊!
屈辱与仇恨如同藤蔓在心底滋生,吞噬着她的心房。
好恨,好恨。
闻人羲和陆小凤随着囚车一道上了路,防止路上再出什么变故,但是从头至尾他们都未曾露出过身形,只暗地里跟随到了京城。
他们并不显眼,整个江南不知多少被祸害过的百姓,拖家带口地上京,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仇人有什么下场。
“心疼了?”闻人羲靠在树上,眼神淡漠地看着那几辆囚车被百姓团团围住。
陆小凤复杂地看了一眼下方憔悴不堪的几人,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善恶有报,咎由自取罢了。”
真要说起来,那被她们杀掉的人何辜,被她们害的家破人亡的人何辜,陆小凤也杀过人,手上也沾过血,所以他更清楚,一旦失了最后的底线,人就不能称之为人,只能叫做畜生了。
心里清楚,终究还是有远近亲疏,感性是很难被理性所控制的。
闻人羲伸手捂住他的双眼,低头吻上有些苍白的嘴唇。
……
不等秋后,斩立决。
守着的百姓像疯了一样抢下尸身上的肉,嚎哭着委顿于地,山呼万岁叩首叩青了额头,而后一路赶回家乡供在亲人坟前以慰其在天之灵。
……
青烟袅袅,依旧是张放的坟前,闻人羲折下一枝桃花放在墓碑之上,花开得正艳,恰似那年初逢,青春年少,恰如桃花满树。
那一壶桃花醉,却是陆小凤准备的,浅红的酒液,还能看见将溶未溶的桃花瓣。
草长莺飞,满眼碧绿,拂面的风中叶带着暖意。
“春天来了啊。”他叹息道。
“是啊,春天来了。”陆小凤抬头,笑得灿烂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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