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子下露出来,厉禹看见这两日留意到的那几块痕迹,已经被他抠出了血。
匆匆地把枪收回裤袋,蹲下将小九翻过身。只见孩子皱着脸,四肢发抖,双眼打开了一条缝隙,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呜唔。」
呼吸太短促了,并在换气间发出那种异常的哮鸣。厉禹此刻无暇追究他为什么跑到自己的房门边,绷着脸,抱起小九便起身往楼梯下跑。
点点血迹沾上了白色的工字背心,下楼砰砰砰的声响似乎显示了厉禹的着急。他急吗?也许并不是。只是责任心作祟,他不能让他的小师弟在他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
哔、哔!
迅速地来到一楼,却误触了夜间开启的防盗器,一推开楼梯末端的铁门、屋里安装的蜂鸣器便发出尖声的嘶叫,厉禹停住脚步,看了身旁的车库一眼,忍不住低声咒骂。
「该死!」
小九软绵绵地靠着他肩膀,迷茫地看他转过身、又往回折返。孩子状况未明,理应分秒必争,但厉禹同样不能让蜂鸣器就这么响着,这栋房子哪里禁得起左邻右舍查看?
回到二楼,他到书房关掉防盗系统,小九挂在他肩上,喘声便近在耳畔。匆忙地离开书房,厉禹第二次下楼时撞掉了楼梯间悬挂的相框,相框摔碎在他身后,玻璃中夹着一张缓缓飘出的老照片。
清理也要等他先把小九送去医院再说了。只不过无人细看,爬上阶梯的夜色中,照片里依稀定格着师父、年轻一点的他、与几个同门的身影。
「你还好吧?」
小九被他放上副驾驶座,厉禹自己也绕到另一侧,坐进车里将轿车发动。他按下与钥匙套在一块儿的开关,车子前方的铁卷门缓缓升起,厉禹没听见小九的响应,只是把附近的医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先送去最近的急诊,记录再想法子处理掉。他没等铁卷完全升上,便拉开手煞车、踩下油门。
轿车离开车库,左转冲进了两侧建筑的道路间。他在小区内的马路中奔驰,路边的街灯很快地被抛在后方。
小九忽然咳了起来,脑袋贴着车窗玻璃,肩膀不停地抖动。半瞇的眼里倒映出厉禹死抿的唇线,那张脸,像这样肃然时才会让人想起他原本的身分,狙击镜在几百米外,他身上血腥味却和硝烟一样浓烈。
手中常端的只有口径七点六二毫米的狙击□□,他可以为他所有师弟妹们不计代价地扣下扳机,可他是第一次照顾像小九这样的孩子。
当然他会拿出同样的认真。但,坐在身旁的男孩,有那么简单吗?
「我、知道……呜唔,我知道这是什么。」
断续地吐出细弱的字句,这时轿车已经靠近小区的大门。厉禹车速未减,只是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双目直直地看着前方。
中午他们出门到餐馆吃了西餐、也带了那包水饺回家。往后三年,大概都会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等到小九那羸弱的身子当真也长到一米九七,成为和他同门一样的优秀杀手,那时厉禹或许便会考虑退到幕后、收几个徒弟什么的。
只有三年,也还有三年。由老二那里辗转托给他的,像他杀手生涯最后的职责。
「唔,我知道。」
小九又出声了,勉强地挤出几个音节,他攀着皮椅,一面发喘、一面努力地撑着身体。
「我过敏。」
「这么严重?」
小九轻轻地点了点头,难受地闭上眼睛,手不自觉地又要去抓自己的上臂,却在触碰到的瞬间,被电击似的痛楚提醒,而缩了手。
「对什么过敏?」
「呜唔……牛奶。」
隐约好像瞥见小九惨白的脸色。轮胎打滑了一下,但厉禹很快地稳住方向盘,让轿车疾驶出小区大门。
☆、第十一根火柴
第十一根火柴
1.
对食物过敏所导致的气喘,小九的症状不但罕见,还相当严重。
送到医院后,至少呼吸困难的状况得到改善了。急诊的医师先开了点药剂缓解哮喘的发作,再让他们转到隔日的门诊。
夜半三更,厉禹坐在医院外的一排椅子中央,手里握着刚从投币饮料机买来的罐装咖啡。而小九抱着拿来的药,挨在他身旁,看急诊前的空地中,一名警卫正在不远处来回踱步。
只等厉禹解决掉咖啡,他们便能回去了。小九望着身旁的人,后者把咖啡罐放在另一边的塑料椅上,忽然抬起手掌,从他脑袋拍下。
「哪有人过敏还把牛奶当水喝的?」
小九缩了缩,默默地晃着双脚。厉禹赶出家时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此刻他两条肌肉结实的手臂便暴露在半凉的夜风里。
他的口吻里倒没有怒意,只是夹着浓浓的无奈。小九看着自己的脚,呼吸已经平顺,也不再发出喘声。
「我以前天天喝,牛奶我,很,喜欢。」
「喔,然后天天像这样过敏?」
「不是。」
小九用力地摇了摇头,鞋尖踢起座位前的碎石。他的脸色比刚才好得多,却仍略嫌苍白。瞬不瞬的目光和单薄的侧脸轮廓,让厉禹想到昨天离开百货公司,这孩子在车上时的神态。
「原本没有过。」
那头的警卫点起烟,烟雾往他们这头飘来。小九倒也没反应,只是蹙着眉心,有些笨拙、又理所当然地重复了一次。
「天天喝,但从来不过敏。」
厉禹支着下巴,侧头盯着身侧的孩子。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