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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挥手,咖啡馆老板就立刻出现在身边。
“是她吗?”
“是,她是其中一位。她不天天来,但她肯定是。”
我站起来,掏出几张马克,放在桌上。
“您眼力真好,长官,那姑娘不近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黄种人,皮肤可白了,个儿也高……”
老板还在说着,我已经来到了大街上。
“对不起,!”我穿过街道,在女孩刚要关门时叫住了她。
女孩转过身,看了我一眼,一边利索地脱去风衣,一边说:“有事吗?先生。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女孩微笑着,很有礼貌,很镇定。但是我注意到,在这之前,有那么一瞬间,她非常吃惊,几乎是吓了一跳,但是她马上就镇定了下来。确实,不要说她一个外国人,就是德国人,乍一遇见党卫军来敲门,也会被吓得魂不附体的。
这个女孩可真是不一般。她不仅有苗条的身材,美丽的容颜,黑色的大眼睛使我立刻想起了昭。她还如此沉着、自信,优雅大度。
“对不起,,我来得过于冒昧了。但是昨天,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把这里的地址和电话给我时,已经是傍晚七点了。我向这里打电话,但是没人接。今天我就要离开柏林了,所以我只能在这儿等您。”
“您是要找我吗?先生。还是……等等先生,您刚才说克里斯汀?施拉科夫中尉,是不是波茨坦军官学校的施拉科夫中尉。”
“是的,是的,您见过中尉?”
“他让您来,一定是您知道……”
“是您去找的中尉,是您在寻找……”
我们几乎同时叫出:“昭的下落!”
我们都不再矜持了,不再镇定了。的眼里涌上了泪花,我的鼻子也有点酸胀。见到眼前这位姑娘,就好像见到昭的亲人,让我不由立即产生亲切之感。
“先生,不,长官,你能告诉我,昭在哪儿吗?”急切地问道。原本就动听悦耳的嗓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更增加了磁铁般吸引力。
“好,好,你别急,我就是来告诉你的……”
过后想来,我们当时真是单纯的可以,幼稚的可以,对对方都毫无防范之心。我们甚至都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坐下,就站在门内,她拿着她的风衣,我拿着我的军帽,她没有招待我喝咖啡,没有领我进屋,我却不在乎,我只想快些告诉她昭的情况,只是苦于不能细说。
但是她理解,她明白。风衣滑到了地上,我搂住姑娘颤动的双肩,拿手绢擦去她满脸的泪水。姑娘趴在我的肩头,久久抽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必须走了。
她叫甄玉,是同傅昭一起来德国的,在柏林大学学习哲学。其他留学生都回国时,因为她在柏林有位叔叔,德语又比较好,就留下来协助处理留学生的工作,同时寻找昭的下落。
半年来,她四处打听傅昭的下落,却处处碰壁,但是她始终没有放弃。“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姑娘说,“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即便死了,我也要找到他。”
现在知道了昭的下落,她会试着想想办法,或是请他叔叔帮忙,尽快把昭救出来。
我告诉甄玉上次去大使馆的经历,她惨然一笑。“让您见笑了……您知道,中日战争已经打了好多年了,中德的关系很微妙,虽然还没有断交,但是……陈介大使他们简直都焦头烂额了,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失踪的留学生,所以……您别见怪,就算他们注意到,也不可能为昭的事而向贵国政府交涉的……但我不会放弃。”
分手时,我们都满怀希望。
☆、第五章 奇迹(14)
在安哈尔塔(r)火车站,我突然发现了春天。
车站边的墙角处,有几棵樱桃树正是开花时节。天是纯净的蓝靛色,树枝在这蓝色天际的映衬下,似乎还覆盖着雪。摇动着树枝的风依然很凉。风摇动着那些白色的花瓣,可是却摧毁不了它们,甚至不能揉皱它们。它们如梦幻般摇摆着,似乎就要落下,可是却牢牢地钉在细长长的、亮闪闪的、直挺挺的树枝上。树枝仿佛是金属的,就像树干本身,瘦长、平滑、闪耀着灰色和紫色的光芒。阳光穿透薄薄的花瓣,显现出白色的花瓣中清晰、精致、交叉、错落的纹脉,给柔弱、娇嫩的花瓣增添一分生命力,人的生命力,同时包含着脆弱与刚强的人的生命力。在白色的花束间,是新生的叶子,小小的,长长的;在阴影中呈现出柔嫩的绿色,上面覆盖着银色的绒毛;阳光下,叶子又变成了粉红色。
这次柏林没有白来,虽然巴贝尔拒绝了我,但是无意中遇上了施拉科夫中尉,还有甄玉,昭一定会高兴的,我要尽快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当然,首先要告诉恩斯特,他会来车站接我的。
恩斯特不在车站。
下车的乘客走光了,月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在路上被耽搁了。我安慰着自己。夜色中,我站在月台的路灯下抽着烟,仿佛又看见了当初的情景:大雨瓢泼,昭赤脚站在泥水里,有些费劲地弯腰扶起身边的老人。完全湿透,已经看不出白色的衬衣紧贴在身上,加之肩上的马裤背带,更突显出那宽肩窄腰的漂亮身形……十五分钟过去了,我有点等不及了,考虑着是否该另想办法回营。
“长官!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