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马蒂,昭醒了吗?”
“还没有,母亲,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
“怎么会这样?约瑟夫说他骑马骑得好好的,突然就载了下去,头不巧碰到了石头上。”
“我想是中暑了。这天太热……”我心里明白,还有“倾倒综合症”,昭的身体还远远没有好呢。
我还没说完,就听约瑟夫说道:“都怪我不好……”
我冲约瑟夫猛地一挥手,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再说下去。我闹不懂此刻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绪,我觉得烦躁,很生气,却不想听到约瑟夫的自责,尽管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我还有一点不顺心,像这样跟约瑟夫的重逢,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舒尔茨先生,实在对不起,今天的事……”我转向那个秘密警察,想马上把他打发走,现在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应付他。
“没什么,男爵,今天的事,我很遗憾。就像您说的,傅先生的身体确实还没有恢复。”
“谢谢您的理解。”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已经小了。
舒尔茨注意到我的举动。“我理解,我理解。”他也回头望向窗外。“啊,雨小了。不如我先告辞了,男爵。我知道,您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搅了。”
“实在对不起。”
“没事,男爵,记住,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谢谢!我送您。”我这才第一次与舒尔茨握手。他的手心湿冷,手上的力度不是很大,却有点摆脱不了的滑腻感。
赖宁格先生撑着伞,我把舒尔茨送到车边。临开车门,舒尔茨突然问了一句:“那两匹马呢?”
“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是赖宁格先生接了话:“韦德克已经带它们去马厩了,先生。”
“哦,可惜,都怪这雨下得,实在可惜。”
我终于跟约瑟夫握手了!我们紧紧地握着,好长时间。再长时间都是应该的,我真愿意一直这样握着。等等,你忘了昭吗?他还没醒呢。还有母亲,你心中的愤怒和委屈……等等,让那些先等一下,我累了!我真的好累!约瑟夫,你的手还是那样温暖,那样有力,握着它,我可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你的目光依旧那么朴实,那么宽容,在你面前,我可以永远是个任性妄为,长不大的孩子。约瑟夫,我想你想得好苦,约瑟夫,抱抱我吧……我们的手紧紧地握着,同时向自己这边用力,于是我们拥抱在一起……
“快别,约瑟夫,你把少爷都弄湿了。”
赖宁格太太的叫声实在是太杀风景,却把我们叫醒了。
“没关系,赖宁格太太,我也是湿的。”
“那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把湿衣服换了。”
我刚想上楼换衣服,却看见约瑟夫站在原地不动,这才想起他在这里没有卧室,他住在酒窖那边的平房里。“走吧,拿我的衣服换上。”
“不,马蒂,雨小了,我回家去换。”
约瑟夫还是那样,规矩、谨慎。
“马蒂,昭真的不要紧吗?”
“我想没有大碍,但是他撞了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我忧伤地笑了笑。我也担心着昭,我想留在他身边,想看着他,守着他,但是玉、母亲、舒尔茨、约瑟夫……我必须面面俱到,照顾到各方各面,不能再想怎样就怎样了,那样的日子,只有在约瑟夫身边可以。
“马蒂,昭的身体是不是很差?”
我咬着嘴唇点点头。
“都怪我,马蒂,我不知道。今天一天他太累了,我应该早注意到的……没有人告诉我,马蒂,都怪我,我不应该答应跟他赛马的。”
“赛马?”我皱起眉头。
“是的。北园的排水沟挖好的时候,天还没下雨,我们本应该就回来的,昭说要跟我赛马,我看他脸色苍白,但兴致很高……我也是一时意气……我不答应就好了。”
“后来呢?”
“昭的骑术很好,我根本追不上。可不知怎么的,远远的,我看见他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便一头栽了下去。我跑过去看,他的头正好摔在石头上,都流血了。我抱起他,叫他,他一会儿就醒了,可是,现在怎么就不醒了呢?”约瑟夫担忧地看着我,摇着头,他不明白,他在为昭担心。
可是我明白呀!我全明白了。昭怎么会要求赛马?昭怎么会不醒?他是不愿意见到我!天哪!我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残忍地抓着,撕扯着,疼得我额头冒汗。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几天来昭所受到的压力,秘密警察的威胁,玉的拒绝,约瑟夫的回来,家里人的态度,还有卧室——只有母亲可以让昭换卧室。这一层层,一件件,就像弹簧被压得太紧了,昭也需要有释放的机会,他的委屈,他的愤怒,他的悲哀……于是他拼命干活,他跟约瑟夫赛马,天这么热,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不愿意再做病人,不愿意再成为我的拖累,不愿意输给约瑟夫……
“你怎么了,马蒂?”
“没什么。”
我穿着衬衣,药在外套口袋里。我转身抓着扶手,走上楼梯。
“马蒂,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去换衣服,你也回去换了吧。”
☆、第十一章 约瑟夫(3)
母亲的卧室开着门。我想找她谈谈,但不是现在。没曾想,当我从她门前经过的时侯,母亲叫住了我。我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什么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