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倾连忙否定,心里挣扎得厉害,“只是……您……不用陪……吗?”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问,可不可以问,于是中间几个字被他吃了。
单原低沉地笑了笑,“多少天了,你终于问出口了。”
他的语气盈满了温柔和欣喜,令李天倾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单原收敛了笑,目光透过虚空的一点追溯,“我爸是中医,我妈是幼儿园老师,他们都很会养生,应该还健在。”
李天倾顺着单原的视线也盯着那点。
“我十七岁时喜欢上了一个男同学,然后就跟爸妈坦白了。我从始至终也没和那个男生交往过,但我当时特别愣,觉得出柜这种事不能连累另一方,一定要先处理好再谈恋爱。结果我被赶出家门了。我完全没想到他们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单原不含任何感情地笑笑,“想了解一个人太难。”
李天倾安静地听他接着说,“后来我到处打工撑了一阵子,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陆四侠,他把我领进了黑道。”单原顿了顿,视线转向他,轻描淡写道:“说是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陷得不深,也没杀过人,所以攒了些钱、建立起人脉后就淡出了,自己做买卖,只在那方面有一些投资。”
李天倾傻乎乎地点点头。
单原掐一下他的脸,有点疼。“看人下菜碟是我混黑时养成的习惯。你这么好欺负我当然不会手软,被我欺负得怕了没?嗯?”
李天倾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是我在欺负你。”说完和单原俱是愣怔。
“你也知道。”单原狠狠地揉乱他的头发。
海风夹裹着腥味迎面吹拂,新年第一缕日光抛洒天际,飘飘忽忽地坠落于深蓝色的大海,画出一道粼粼波浪。
李天倾没能看到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他扭过脸,踮起了脚,第一次主动吻了单原。
31 单原
将钥匙捅进锁眼,“咔哒”声在脑子里转化成李天倾带哭腔的呻吟。
出差七天归来,开个门都能幻听,单原难得反省了一秒,同时不可避免地期待推开门后李天倾扑到怀里的重量与手感。他这几年长了点肉,体型依旧偏瘦,但看着总算像三餐有着落了,手感好得让人抱住就舍不得撒手。
在玄关站一会儿,李天倾竟然没迎出来。上次单原出差三天就险些被他撞成脑震荡,平常也只要他先回家就会巴巴的凑上来拥抱。
李天倾今天加班?他毕业后找了一份水族馆的工作,一晃眼也有两年多了。可他的运动鞋在玄关摆着,不像不在家。
心思电转间,单原脱掉风衣,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各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扫一眼便知有没有人。
巡视到卧室门口,就像有只猫在心头挠痒。然而床上并没有玉`体横陈,唯有一封绿色信封孤零零地等人临幸。
“道歉信”,上面如是写道。一板一眼的字迹无疑属于李天倾。
单原摸不着头脑,但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李天倾想向他道歉?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小孩在他出差期间犯错了?
信封没有用胶带黏上,单原抽出信纸,展开来细看。
“亲爱的单原:
你累了吗?累的话就请你把信放下,睡一觉再看。”
单原不由弯起唇角,心道你陪我睡才解乏。
“昨天我发现了一件对我来讲很重要的事,想和你分享。不过接下来的内容会很幼稚,如果看不下去也请你睡觉。”
单原将嘴抿成直线,聚精会神地往下看。
“大学二年级的一天我得了重感冒,是室友来风把我救活了,并且护理时难免肢体接触。那时我忽然对别人的体温上了瘾。病好之后我就去街上寻求陌生人的拥抱。
一生只见一次的人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其实是个不存在的人。
可我爱上了你的身体。在你面前我总是像夹在虚幻和现实的中间。我对你的身体的爱是假的。不存在我,哪来的爱。
你想接近我,我只好接受。我不会拒绝或否认所有人的任何想法。在和你的相处中,我以为我只是在亦步亦趋地配合你,但你说我不爱自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早就进入了我的世界。
小时候妈妈经常对我说,怀我的时候,她觉得天都塌了。长大一些后,她经常感叹自己名字起得好,我一无是处当然撑不起她的天。但你叫我名字的语气,令我隐约觉得天都倾向我这边。
爸爸入狱后,我曾请示过他,我可以自杀吗。他不同意,他让我给他养老。所以我只能当一个活着的尸体。
可经过这几年和你一起的生活,我发现自己一直活得好好的,发现自己原来只是自卑。
我看过一句话,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没办法爱别人。
我第一眼看到你,第一次和你拥抱时就爱上了你。但我那时不爱自己,甚至把他关在安全的地方,对自己谎称他死了。
我放任身体的渴求,因为我认定最后不会有好结局。这是没有理由的确信,就像用礼数组装自己一样习以为常。
我也感觉得到你对我如何,我不在乎你爱我一秒还是一年,我很歉疚。
我到现在也无法亲口对你说我爱你。我仍然心虚。
对不起。
李天倾”
单原站了很久。李天倾迄今为止的一言一行就像虚无缥缈的迷题,而此刻他手握答案,却没品尝到攻破难题时应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