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双愣愣又潋滟的眸。
次日钟攸起了个大早,推门果然没见时御的身影。他正要伸个懒腰,就听一侧边上簌簌的声响。
时御正在继续他昨日走时没补完的篱笆墙,钟攸几步走过去,拢了拢青衫,轻声道:“好早。”
时御从怀里拿出食盒递给他,一直垂头忙手上的事情。钟攸接过时还有些烫,他探头看过去,见时御手指灵活的编着条。
直到完了,时御才起身道了声早。
钟攸看见他下巴和侧颈上的抓痕,先愣声道:“你怎受伤……”又紧接着想到别处去,忙咳声止住问话。
时御抬手摸了摸侧颈,道:“嗯,没留心。”
钟攸在家时也不同人讨论这种床笫私密,他颇为尴尬的转过头,只觉得自己没个眼色。心道时御这般年轻,不想竟已有了家室。只拉了话题,道:“天热,我煮了些绿豆汤备着。时……”想起时御似不喜被叫做公子,就道:“你要先尝尝吗?”
时御胃里其实空空,当下便点了头。钟攸给他盛了一碗,两人并坐在门槛上。时御坐下来才知钟攸有多瘦,他将这三分之二的位置都占了去,钟攸在剩下那一点位置上竟也丝毫不觉挤。
钟攸大抵将他还当作小鬼,添了些白糖在里面。
时御轻轻晃了晃碗,钟攸在一旁笑道:“我搅开了,不会一口糖。”时御侧眸看他,他正捧着食盒喝粥,见状对时御笑,“尝尝吧。”
时御嗯了声,也不急,就和他慢慢喝。这时候还早,天才微亮。
钟攸喝着粥,心想和时御说点什么。他直觉时御今日心情并不佳,因时御几乎都没说几句话。正想着,就听时御道。
“先生种花吗。”
钟攸见他望向篱笆下的小田地,应了声,道:“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我并不擅种花,不知能不能栽活。”又道:“做先生的不想种松种竹,就守着桃和花,也不知日后会不会被学生笑。”
“那不是很好吗。”时御收回目光,盯着碗底的绿豆汤,轻轻道:“挺好的。”
钟攸一口气闷完剩下的粥,点点头。
时御余光看见他微鼓的腮帮,正时日光乍显,桃树枝叶繁茂,在颇为刺眼的日光下遮出些阴影,偏有一缕投在钟攸半身,让他因满足而微眯的眸布满了细碎的光。
时御往后靠了靠,一直堵着的恶心感就在这一碗绿豆汤的作用下缓缓消失不见。
晚上时御没能回家去,因苏硕在家备了酒饭,邀了众人去。苏家在村头那块,有个大院子,一家五口人热闹的很。苏硕娘子手艺是出名的好,备了一桌饭菜等着他们。
饭饱酒足后,钟攸教苏舟的小侄子看本上的字,转头就见时御在院中的梯子上倚坐着。
苏硕站一边靠着梯子,师兄弟两人正说着什么。时御没什么表情,苏硕也难得的没露好脸。
“回去上点药。”苏硕隔空点了点时御的侧颈处,“带着出来净让人往歪里想。”
时御偏头露出伤痕,抬手摸了摸,“无妨。”他又后仰起头,靠在梯阶上,“又不成亲。”
“胡说什么。”苏硕想拍他脑袋,手伸出去又觉师弟如今已经比他高了,再拍头就不像话,便收了手,改落到肩上。“你娘是一回事,和你没干系。怎么能不成亲?再等一两年,师父都该催你了。”
时御没说话,抬了另一边架上放的碗,和苏硕轻碰一下,仰头喝了。
里边的苏舟对钟攸道:“先生看什么呢?”跟着望过去,笑嘻嘻道:“大哥就喜欢讲道理,喝了酒更爱讲道理。每次能讲到半夜,教人耳朵都出茧子了。”
“道理都是经验。”钟攸给吐泡泡的小家伙擦了鼻涕,道:“阿舟多大了。”
“十四。”苏舟还挺喜欢这位钟先生的,人长得斯文,说话也温和。
钟攸闻言还看向苏舟,“好高的个。”
苏舟立刻挺直了腰比划了下自己的个头,道:“不高,六哥这会儿比我高得多。”
可不是,时御还高出他一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