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郡王纵然是个呆子,也明白了宴会的真相,冷眼看着一众按品妆扮的女子,颇觉无趣。他原来是个风月惯客,什么美人没见过,哪里看得上庸脂俗粉,非得是秋花这般才色双绝的女子,才能令他神迷。且坐上这些女子又有身份的,不得做那女儿姿态,只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敢多挪一寸,话也不敢说一句的,纵然有一两个相貌可以的,却也是没什么意趣。玉郡王便暗道:“怪不得我素来不爱这些大家闺秀。”
想到此处,玉郡王不觉无趣,便要回座,皇后却笑道:“我这儿还有个新谱,你来奏一番。别怪我劳累你,只是宫里的匠人如何比得过你?我才让你试试吹奏,看是怎么样。”玉郡王忙笑着答应,满口“不敢”,又接过了曲谱,手中取起黑漆龙箫,兰风轻送,便吹出一曲悠然乐章,曲风哀怨缠绵,如泣如诉,莫说座中之人都触动了,连玉郡王也为这旋律而倾倒,越奏越是入迷,又纳罕“这非皇后手笔”。正是箫声伤春,仿佛结起密密一团暗云,却猛然间帘外飘来一段轻扬之琵琶音,顿时那fēng_liú云散了,又似半天明媚,又像是半日起雨,虽然清新可爱,却又有几分忧思缠绵,玉郡王暗道:“必然是少女含情之作。”正值他一曲毕了,忙站了起来,对皇后道:“娘娘还说宫中无人可奏此曲,让我竟在这俗世高人跟前班门弄斧了起来,让某羞愧难当。”
皇后笑道:“玉郡王这箫艺是绝世无双的,怎么班门弄斧了?且我怎么骗人了?这宫里教坊确实无人可用,才为了此曲,劳烦了尊驾及曲作者共同演习。”玉郡王已料到此曲非皇后所作,乃是出自少女之手,此刻只道作曲之女文采非凡,琴技更是精湛,不让傅天浪,不觉十分的好奇,只往那绣满碧霞祥云的帘子望去,只盼望穿了能看得见斯人容貌。
尊妃笑道:“这话不明白,难道曲作者竟非宫人?”皇后笑道:“这曲非宫人所作,也非本宫之作,原是天华令之女所作。”玉郡王点头暗道,天华令是皇后亲族,据说其长女名唤黄芩,才名早已传遍天华五州,今日看来,所言非虚。尊妃便道:“怎么不唤她出来?让我也见见这个名满天华的才女。”皇后却笑道:“她是外眷,又无职无品的,即便是我的族妹,也不可随意入室的。”尊妃却道:“虽如此,但皇后宣召又有何妨?”
座中的女眷大半都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次宴会说是为诸女相看,到头来,不过是为了给皇后的族妹抬轿子,做衬托这朵红花的绿叶罢了,念及此都微觉有气,但又不敢不给皇后及尊妃脸面,都只能哑忍。唯有一个狄侯的闺女,名唤狄秋的,自少骄慢,受不了这气,脸上已有愠色。玉郡王原看过她,觉得她长相甚好,却端坐得泥塑一般,可惜只是木头美人,如今又看她脸露愠色,霞飞双颊,杏目圆睁,倒觉得不失娇俏可爱,不觉多看了她两眼。狄秋也正抬眼看向玉郡王,恰碰上了玉郡王的秋波,不觉心神为之一荡,醉了一般,脸上更是染得绯红,又添艳色。玉郡王方暗道:“看来闺秀羞赧、娇媚的态度,也是别有风情的。”
尊妃看着玉郡王秋波乱送,暗叹了一口气。皇后见玉郡王这个形容,忙让人宣黄芩进内。玉郡王听得黄芩进殿,心神便也飞了过去,仰着脖子等着,却见宫人拉起了绣云暖帘,内室便翩然走出一个美人儿,因她无品,便不必按品穿那僵硬厚重的礼服、戴那华美俗气的凤冠,只懒懒地挽了一个垂髻,只插了两根银簪,略做装饰,身上穿着曳地绸子裙,外罩水蓝色纱衣,更显得行动如流水漫漫,飘然如仙女下凡。玉郡王便暗道:“这气度颇有几分天浪的样子。”
玉郡王不觉占了一句:“玉容无端生云外,金目有幸识风中。”皇后打趣道:“这里是个金屋大殿,何来的云外风中?”玉郡王笑道:“黄姑娘从祥云帘子外来,我站在这室内香风中,怎么不对了?不对的是头两字,她虽是‘玉’,我却不是金玉质,只因我得幸姓金,才勉强对上了。”
狄秋看着玉郡王一心勾在了那黄芩身上,便十分妒嫉,脸上神色颇不自在,其长姊狄春忙以眼神制止,令她别在殿前失仪。原来狄家子息凋零,嫡夫人相继生了四个女儿,叹息自己命中无子,请那狄县侯休妻。狄县侯却是个痴情人,为了她的好,竟不肯将她休弃,反将一个侍妾休弃,让夫人抱养其子。虽如此,夫人仍郁郁寡欢,数载而亡。父亲长期在外,长女狄春姊兼母职,过三十而不嫁,仍在闺中照顾家务。圣上听闻她的事,十分垂怜,知她终身难嫁,便封她为诰命,以作恩赏。狄秋十分跋扈,却也唯听几句狄春的劝。
皇后让黄芩也落座。宫里的姑姑又笑道:“单是饮宴无趣,依婢子看,不如行个令才好呢!”众女又解了,知道皇后要让黄芩施展才华,虽然没意思,但仍笑着点头。那大姑姑便充当令官,只道:“咱们既然行令,便当行雅令,婢子却不识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