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枕又道:“我们只怕是有人毒害了人,在这儿埋尸了,正没主意呢。”玉郡王却道:“人命关天,还是先报官罢。”傅天浪便道:“这是自然的。”云枕便带了掘出尸体的奴人报官去了。
这事也是报到了京城的狄判官处,他原细审过积云案,如今见了尸,一下认出了是积云,又闻说是死在了傅家教坊的墓园,故已猜出了凶手,一时十分得意,又报给了狄秋邀功。狄秋闻言,喜不自胜,只道:“正要找他呢,他反将把柄递到咱们手上来。可见是天要亡他,不是我要逼死他。”那判官却说:“只是这事怕牵扯到伏骄男,如今他是动不得的。”狄秋却道:“这有什么,只说那个姓傅的逼良为娼,她誓死不从被杀了就行了。到底人是他杀的,也不算冤枉他。”
傅天浪只道自己的弟弟平日嚣张跋扈是有的,但从不疑心他会杀人,故不曾多心,只道这教坊上下几百人,鱼龙混杂,出了什么歹人,借机掩埋也是有的。这尸体挖了,傅天浪却总是心神不宁,一个人独自凭栏,看着夏日微风中层层叠叠的竹叶浮动,好似一片碧青的浪。将近傍晚,却见青色的竹林中钻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步态阑珊,似受伤的寒鸦。
那人走近,原是傅天略。傅天浪见傅天略的脸色比早上犹为苍白,忙道:“你是怎么了?”傅天略只道:“我自小遭离丧,都是长兄为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虽然贪利忘义,但对您的恩德是片刻不敢忘的,只恨此身单弱,无以为报。”傅天浪忽听得他这样哀切的言辞,也心痛起来,只道:“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傅天略又叹道:“我这人做过许多坏事,却从不后悔,最悔的反而是自己做的好事。想必是上天不肯让我从善。”傅天浪听他这等言辞,十分心惊,只道:“略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傅天略便道:“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但求兄长一事。”说着,傅天略双膝一弯,便跪倒在地,对天浪再拜。天浪忙要扶他,又说:“你这样倒吓着我了!”傅天略满心酸楚,眼中却竟滴不出一滴泪来。他又挺起身板来,跪着捧出了一封口密信,道:“我有一事,事关玉郡王府的命脉,须得是玉郡王亲启,请兄长把此信亲手交给他。事关重大,我只能托付兄长,若是旁人,我是断然不敢信的。”傅天浪闻言,颇为纳罕,只道:“是什么事?这样要紧?”傅天略道:“兄长请立即送信,事不宜迟。”傅天浪见他言辞恳切,也不忍拒绝,便取了信,与云枕一同赶往了玉郡王府。
说起来,这还是傅天浪头一回到玉郡王府来。这玉郡王府高门大户,气派不凡,傅天浪从轿上下来,与云枕一同奔到了门前,那守卫见傅天浪似是贵人,便客气地问他来历。傅天浪忙报了姓名,只要见玉郡王。那守卫听得他是傅天浪,又十分惊讶,却道:“郡王并未回府。”傅天浪便急忙问道:“那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那守卫又说:“小人如何知道?”傅天浪思忖一下,又道:“那请为我通传,看能否见得上郡王妃?”守卫却道:“你要求见哪一位郡王妃?”傅天浪想起郡王常说黄氏贤淑、狄氏骄纵,便道:“黄郡王妃。”守卫却道:“芩夫人素日又不爱见人的,且府里管事的都是狄夫人,你不如见狄夫人,怕还容易些。”傅天浪却道:“但求大哥通传一声。”便又赏了银子,那守卫收了银子,又因知道傅天浪与郡王关系匪浅,只好答应了,又说:“芩夫人内敛好静,未必肯见你。”
不想,过了一阵子,那守卫回来又说:“公子果然是有脸面的,芩夫人有请。”傅天浪方请人引路,一路走进了外书房,却见外书房种满竹子,又有阁楼,竟与自家的阁楼十分相似,不禁纳罕:“不想金玉有这个心。”他又上了楼。因女主人见外客,故四面开门,廊上站着书童、侍人,黄芩一身水绿色纱衣,斜倚美人榻上,手里摇着团扇,傅天浪观她是貌若西子,状如太真,眉如远山,目似含情,真是个大美人。傅天浪却也顾不上欣赏她的美貌,只拜见了她,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侍从们猛地下拜,给秋夫人请安。那傅天浪扭头一看,又见一华衣美妇款步而来,脸上略带嗔色,见了傅天浪,只是冷笑。傅天浪也忙拜见了她。
狄秋方笑道:“我可受不起!听说你见了郡王也不拜的,我什么身份,哪敢消受呢?”傅天浪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不敢”。狄秋缓缓落座,并不令傅天浪平身,只要他跪着。黄芩便道:“姐姐跟你说笑呢,快起来吧。”说着,黄芩又赐坐。傅天浪只站了起身,却不敢坐,只道:“鄙人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见玉郡王的。只是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狄秋闻言,冷笑道:“好笑、好笑!从来都是我们问他去哪儿的,你反来问我们!”黄芩便道:“玉郡王今日赴宴出门,至今未回。若不在你那儿,大约是回了尊王府罢。若有什么事,不嫌弃咱们妇道人家的话,和咱们说也是一样的。”傅天浪苦笑道:“怎敢?怎敢?多谢郡王妃赐教,那鄙人便去尊王府便是。”说着,傅天浪便要告辞,狄秋却冷道:“你倒是来去自如的。想必玉郡王不在你那儿,就必定要在咱们府上,否则就是要你去闹的。”
傅天浪又道:“不敢。”狄秋厉色道:“我劝你消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