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铃兰凄然一笑: “女人是不该太美的。”
这句话杜若是记得的,可一直不曾明白为什么,此刻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以色侍人难道不是越美越好?”这一句是金樱子告诉她的。
“女子生来便是静水上的浮花,泯然于众或许还能落个善始善终,若美得出挑,迟早会攀折于他人之手,是招祸之源。” 铃兰突然脸色一变,变得狰狞起来,锋利的长指甲像刀一样狠狠地划过杜若的脸庞,尖声说道:“你几时变得如此漂亮了?”
瞬间便是满脸的鲜血,杜若失声叫道:“铃兰不要啊。”
这一叫便把自己从睡梦中唤醒了,一眼便瞧见了身侧的金樱子,那恐怖的脸庞放佛和梦境中铃兰那扭曲的脸重叠在一起了。
想起十年前的往事,恍如就发生在昨天,与梦中不同的是,她还没追出大门外,就被班主拎着耳朵揪了回去挨了一顿笤帚。
金樱子懒洋洋地起身道,依旧嘲讽道:“铃兰?这是个什么破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供人赏玩的草木人儿,雨打风飘。”
杜若并非刻薄要强之人,但最听不得旁人说铃兰的不好,闻言也不禁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名叫金樱子的,还不是一样的。”
金樱子冷笑一声:“我可不是名叫金樱子,我生来本就是金樱子,可不像你们,供人赏玩还要分个高低贵贱来。”
杜若无以应对,眼里噙着点点儿泪花,金樱子亦沉默,看着杜若那副委屈又说不得的样子,金樱子终是服了软:“对不起。”
杜若疑惑地看着她,从未想过金樱子会道歉,好像这些时日,金樱子越发沾染了人气,像一块渐渐被焐热的石头一样,开始通了人情礼节了。
金樱子递过一方手帕,示意杜若擦擦泪花,杜若接了帕子,冲着她一笑。
金樱子亦报之一笑,继而正色道:“我…能不能代替你的铃兰姐姐?”
杜若心慌了起来,她不明白金樱子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小声道:“铃兰姐姐只能是铃兰姐姐,谁也不能替代。”
“好,铃兰是铃兰,我是我,那我能以金樱子的身份留在你身边么?”金樱子并不善于示好,这大约是她能说出的最软和的话了。
杜若自是万分不愿,可又不敢得罪金樱子,亦不知该如何委婉拒绝,默默地摇摇头。
“你要不要再想想?真的决定了?”金樱子不甘心地问道。
杜若想都不想连忙点了点头,金樱子不再纠缠,依旧化作一颗小灌木安静地待在窗台上。
☆、春将至
过完年,天气开始慢慢复苏了,似乎有了春天的召唤,金樱子似乎开始慢慢地不那么依赖人气了,偶尔连床都不睡了,就那样静静地待在窗台,慢慢开始长出小芽来。
似乎离她们约定各奔前程的日期不远了,杜若心底的石头也落了地。
一场倒春寒毫无征兆地来临了,窗外下起了沙沙的小雪粒,杜若陪着以为好雪夜烹茶的客人一直坐到半夜才回房。
却见金樱子原本已经慢慢开始柔软的身体又变得僵直起来,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见到杜若,眼中又浮起了那贪婪的神色:“抱抱,抱抱我。”
杜若想起那个雪夜恐怖的一幕,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金樱子眼神黯淡了一瞬,却不似上次那般强取豪夺了,只可怜地哀求道:“求你再抱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求求你了。”
杜若惶恐地摇摇头,那一夜的噩梦又在脑中复苏,那臭丑陋的面庞,贪婪的眼睛,像魔鬼一般伸出的利爪,杜若连连摇头不肯靠近床边。
唯恐她像上次那般生吞活剥了自己。
金樱子倒是没有强逼她,只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讲自己裹在被褥里,缩在床角。
杜若一夜惊惶,不敢上床歇息,只远远地看着金樱子一直躲在被褥里发抖,几次三番想过去瞧瞧,可手还未触碰到被褥又满心纠结地缩了回去。
天亮了,暖暖的阳光将那层薄薄的积雪化开了,暖暖的风一吹,放佛整个寒冬被吹散了,春天真的到了。
杜若看见那抖了一夜的被褥此刻平静的无半分痕迹,杜若终是焦急,连忙轻晃那隔着被褥的身体,关切道:“樱子,樱子你还好吧?”
没有半分回应,杜若急了,连忙掀开被褥查探,见金樱子瘦弱的身躯俯身在床上,没有纹丝不动,顿时就懵了,脑子里一幕幕闪过昔日与她深夜相谈,大年夜看烟花、放河灯的场景,还有最怕烟火气的金樱子也会在自己病中从厨房偷来热水的事来,相比之下自己似乎太无情太心狠了:“樱子,你没事吧,我…我错了,我抱你好不好。”
扑了上去从背后拥住金樱子,却听见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不必了,春天到了。”
杜若愕然地一瞧,却看见怀中抱了一个清秀的女子,瓜子脸儿,白皙的皮肤,淡淡的细美,灵光泛泛的眼珠,红润的嘴唇,恰似那一抹春风,淡淡的,暖暖的。
杜若吃了一惊,金樱子一手推开了她,望着窗外在春风里摇曳的柳枝叹道:“总算是熬过来了。”
“你是樱子?”杜若看着那张秀气的脸庞上透着历经艰难的倔强,杜若看着便觉得心疼,不明白自己昨夜为什么这么狠心。
“这些日子多谢关照了。”金樱子淡淡地客气道。
杜若有些羞愧,越发怜惜这个柔弱的女子来。
“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吧,算我报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