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寻思这少年定是身负冤屈,便过去询问。
店主苦笑:“客官莫见怪,这孩子原在隔壁宣城县一户人家做工,前些时候那家的少爷被人杀死了,主人家见责将服侍的下人统统撵出来,他无处可去到我这里帮工。想是在大户人家待惯了,嫌这些粗活累人,动不动就犯委屈。”
小二忙辩解:“伯伯莫要错怪我,我哪里是怕吃苦呢?实在是伤心我们少爷,那么好的人怎会死得那样凄惨。”
赵霁便问那少爷怎么死的。
小二说:“上月端午,我家少爷和朋友相约去看龙舟会,半路上失踪了,全家人找了两天,听说城外发现一具无头男尸,穿戴很像少爷。老爷太太一起赶去查看,结果真的就是。官府当天就派人搜捕,可过了好些天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找着,昨儿我听宣城来的人说那边老太太伤心病倒,估计也没多少日子了。”
那少爷被杀后身上财物未曾遗失,平时也未与人结怨,不是劫财也不是仇杀,无怪乎刑案难以调查了。
赵霁安慰小二一番,劝店主别再责骂他,正当乱世盗贼蜂起,治安恶劣,各地命案层出不穷,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闭门休养两日他的精神恢复大半,找蓝奉蝶借了十两银子的银票,去铁器铺买了一把快剑一把匕首,有了防身之物,胆气也壮了,预备明早启程上路。
哪知到了下午,小二慌里慌张来敲门,说他刚在城里看到了那个死去的少爷。
“先时我表哥约我去散心,路过鼓楼大街见一个戏班子正在街边搭台卖艺,上面一个唱歌的伶人脸长得和我家少爷一模一样。”
赵霁猜他思念故主,看到形容相似的人感受会更深,小二说:“那伶人声音身形和少爷差很多,可五官长相真像极了,我家少爷右眼角下有颗泪痣,他也有,您说怪不怪?”
赵霁平静的脑海炸出一串水泡,忙问:“你那少爷多大岁数?相貌如何?”
小二无限痛惜道:“少爷今年刚满十九,模样极清极俊,是宣城有名的标致人物,没有人见了不夸他美的。一朝遇害,脑袋都找不回来,才叫人这样伤心难过。”
赵霁忙打发他离开,转身对蓝奉蝶说:“那小哥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怀疑街上那个唱戏的就是杀他故主的凶手。”
“你怀疑,那人是玉兔?”
不灭宗的党羽各有恶癖,“玉兔”的嗜好尤为奇特,此人常做优伶装束,专杀年轻俊美的男子,行凶后剥下脸皮收藏,出没时都戴着这些受害者脸皮做成的面具,迄今无人见过他的真容。那宣城遇害的少爷年少貌美,死后头颅失踪,又有一个与其长相一致的伶人在宁国县现身,几个重大疑点重合,怎不叫人有此联想?
蓝奉蝶当即前往查看,二人戴上帽子来到鼓楼街,老远便见万头攒动,包围着高耸的戏台,台上锣鼓喧天,刀光纵横,人马腾跃,正上演一出征战大戏。观众们沉迷起劲,挤得脚碰脚,脸挨脸也不愿离去,狂风似的喝彩几乎掀翻屋顶。
赵霁和蓝奉蝶走到距离戏台十丈远便挤不进去了,仰头张望,台上并无疑似玉兔的俳优,赵霁向身旁一名男子打听:“听说这戏班子有个人擅长唱歌,长得也齐整,怎么这会儿没见着他?”
那男子也是刚来的,替他问了问常来看戏的同伴,那人乘兴赞道:“你说的是白星河吧?他刚来这戏班没几天,一把金嗓子,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过歌唱得比他更好的。他起先还登过台,待会儿换场时还会出来的。”
这热闹戏演了一顿饭时分才罢场,观众还沉浸在兴奋中,呼声依然喧沸。台上换了布景,先上来几个弹琴吹笙的乐师,演奏开始乐声像草叶淹没在江河般的嘈杂中,赵霁耳朵生疼,正想捂一捂,一道清晰的歌声突然刺破混沌噪音蹁跹飞来,犹如清泉白石,皓月疏风,自得,顿时澄澈了浮躁的神思。
现场翻页似的哑然安静,所有空间都让位给那灵秀的歌声。只见一名彩衣男子款款登上戏台,步态轻盈恰似云端漫步,边走边纵情歌唱。他身高八尺有余,体型癯瘦,有仙人之姿,容貌俊逸秀丽,配上那绝美的歌喉,真是悦人耳目。
赵霁紧张地扯一扯蓝奉蝶袖子,低声道:“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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