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襄撇嘴:“他是个男子,出了这等事,哪里有脸出去说?说了也没人信。”
武夷百般不愿,禁不住容襄死磨硬泡,终于抹着泪去安排了。
那边,萧易已将这间豪华的出奇的房间彻底检查了一圈,虽然全无异状,还是将床帐和外间的熏香俱熄了,才干啃了两个面饼,开窗接了半盏雨水吃了,才要和衣睡下,却听方才那小厮敲门道:“贵客开门,小的送热汤来给贵客净面。”
萧易虽对武夷强请他来山庄这桩事心存不满,但也晓得武夷必是受命而为,须怪他不得,便压下一肚子的不耐烦,扬声道:“有劳贵管事送汤,在下已歇下了,贵管事请回罢!”
武夷哪里肯罢休,不依不饶敲门道:“适才贵客雨中行走,鞋袜裤脚俱沾染泥污,还是洗了舒服。”
萧易举起脚看了看,适才换鞋袜时虽然尽力擦了,裤脚确实还留着不少泥点,再看看身下崭新鲜亮温软丝滑香喷喷的被褥,明白了武夷的为难之处。
打开房门,果然见武夷领着两个小童,捧着热汤木桶胰子布巾等物,那拎着汤壶的童子双手使劲,勉力站直,身形颤颤巍巍,面色涨得通红,显然已不胜重负。
萧易连忙将门大开,接过两尺高的汤壶,顺手拎进屋放在地上,口中连声道:“有劳!有劳!”
武夷又陪笑,耐心问:“贵客可要人伺候沐浴?”“可要搓背?”“热汤里喜欢放甚么香花?”“吃茶要淡些还是浓些呢?”“可要添被褥?”……不一而足。
萧易谢了又谢,废了半天口舌,总算重新关上门,耳根清净,可也再没了半分睡意。回头看新箍的松木桶中热气蒸腾而上,带着馥郁的松木清香,着实诱人。说实话这样冷风冷雨走了大半天,他也确实想好生洗一洗,眼见热水都抬到屋子里了,犹豫再三,伸手试了试水温,简直不能更合适,不死心,又拿遇毒便变色的宝贝赑屃珠丢进去,眼看全无异状,终于收好赑屃珠脱了衣服,泡了进去。
水温略略有些高,整个人泡进去,只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他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享受片刻久违的奢侈感觉。
不过毕竟心里有事,如此舒舒服服泡汤,心思却没停,越想越奇怪,只觉此间主人行事蹊跷,不晓得是甚么路数,他撩水擦了把脸,放松片刻后又重新拾起戒心,狠狠心按住桶沿跳了出来,拿布巾擦干身子,打开自家包裹,取一套半新不旧的贴身衣裤穿了,又将包袱系回腰间,才要重新上床,忽然心生异感,悄没声摸到床角,抓住床帐用力掀开,果见内侧床板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萧易立时大喝一声“贼子哪里走!”一掌劈下,床板应声翻开,露出个小门,里面却只有寸许空间,空空荡荡甚么都没有。
萧易大为奇怪,大富之家,在床上做些机关毫不出奇,可是这机关若无人操控,总不能自动,如今机关背后地方如此之小,人又在哪里呢?他匆匆套上外衫,摸出包袱中的短刀,反手持了,伸进小门四处敲了敲,只觉声音沉闷,显然是实心的,却不气馁,又用刀尖在小门后各处缝隙撬了一阵,依然毫无所得。他盯着小门,思考片刻,一把掀起了厚重柔软的被褥。
被褥下面,果然另有个机关。
先前那个设计也算精巧的小门竟只是个障眼法。
萧易冷笑,仗着本领,丝毫无惧,伸手拉住机关用力一拉,只觉手上先是一紧,旋即一松,然后,整整一面床侧板毫无预兆的扑面拍了下来。
萧易大吃一惊,慌忙跳开,再然后,还不等他看清床板倒下后面出现了什么,已听到一阵刺耳之极的尖叫:“啊!!!!有贼人!!!!!有贼人偷看我洗澡!!!!!”
萧易定睛看去,面前便是光溜溜的容襄缩在半人高的浴桶里,拍打着热水,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为什么床板背后竟然是另外一间屋子?
为什么作为此间主人的容襄卧房会与客房一墙之隔?不对,根本是一榻之隔。
容襄既然在老老实实洗澡,为什么方才萧易会听到床板异响?
这些统统都是疑点,可是在容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巴巴的控诉中,萧易只觉头大如斗,再说这些,竟仿佛是狡辩了,只得默默地听着容襄的指责。脑中却总也忘不掉方才那一幕:水气蒸腾中,白生生的身子,乌黑蜿蜒的长发,红润润的双唇,一双惊恐的眼睛睁得老大,晶莹湿润,可怜可悯之状,宛若处子。
这少年,错而生为男儿身。
容襄已穿好了衣服,一身宽大的白色袍子,头发披散,坐在桌面冗自默默垂泪。萧易简直服了,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自称叫萧瑟的少年怎么也如此能哭!哭了一宿还不停!可是心中毕竟有事,虽然不忍,咬咬牙还是开口道:“在下孟浪,多有得罪,然身负十万火急的要务,不得不先行告辞,万望郎君体谅!待他处事了,必回来负荆请罪,是杀是剐,萧易绝无二话。”
容襄眨着一双哭得红彤彤水汪汪的眼睛抬头,似乎完全听不明白,一脸懵懂地望着萧易。
萧易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容襄摇头,拿帕子抹抹眼角的泪,结果眨眼间眼泪扑簌簌又落下来:“我又不晓得你是哪里人士,这一走,却又去哪里找你去?岂不是白白吃了这番委屈?”
萧易略一沉思,伸手扯下颈上的红线,上头系着个莹白温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