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奔涌而过,水面雾气升腾,竟像是温泉一般,云泽懵懵懂懂伸出手去,想掬一捧忘川的河水来瞧。谁知手还未碰到那片水雾,便觉一股阴寒之气冰冷彻骨,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低声道:“这里好冷啊。”
魔尊急步上前,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只觉他连手心都是一片寒意,慌忙把他双手都握到掌心中,这才垂下眼睛道:“忘川是极寒之地,你现今……大约是承受不住。”
魔尊身上气焰炽烈,不多时便抵消了此处的寒气,云泽双手皆被他紧紧握着,只觉耳尖微微发烫,竟不敢去看魔尊的脸,只好复又去看忘川奔涌的河水。却见那些数不尽的幽光从蒿里飘入忘川,却大多湮灭在河道之中,能渡到对岸的少之又少,不由“咦”了一声,皱起眉头:“这忘川阴寒凶险,根本不能渡人,冥界为何不造一座桥在此处?”
魔尊淡淡摇头:“忘川上游有一座奈何桥,不过桥面十分光滑逼仄,每日有千万亡灵要渡忘川,能挤上桥的却是寥寥无几。”
云泽更加不解:“那他们为何不造一座宽敞一些的桥,好让这些亡灵都能渡过?”
听了这话,魔尊竟是笑了一声:“冥府内早已挤满了孤魂野鬼,据说千年前仙魔一战中死去的生灵到现在还未全部投胎,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游荡的亡灵,恐怕巴不得他们全部淹死在忘川中才好。”
云泽听他提起仙魔之战,心内骤然一沉,他对此事已听闻数次,知道这场浩劫皆是眼前这位魔尊一手掀起,此刻听他说起此战中死去生灵无数,竟口气淡然,像是不以为意,忽然便有些闷闷不乐,将手从魔尊手中挣脱了出来。
魔尊察觉到他情绪变化,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却听头顶传来一声近乎无奈的幽然叹息,而后有个声音低沉沉地道:“小王不知魔君驾临幽冥,未曾相迎,恕罪恕罪。”
那声音是从冥府的方向传来,在万壑千仞的山峰间激起数声回响,竟是一连串的“恕罪恕罪”之声。云泽未曾料得有人会突然出声,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才发觉那人话语虽是客套,口气却并不谦恭,倒像是不大耐烦。
魔尊眉头微微一皱,仰起脸道:“我来此处并无大事,毋需十殿阎罗亲迎。”
云泽听他话中之意,原来对面竟是十殿阎罗同时在说话,无怪乎回音阵阵。他还未曾见过十殿阎罗的模样,便极力仰头向上方倒悬的冥府看去,却见那冥府殿阁上幽然映出十个巨大阴影,冕旒摇晃,身形魁梧,想来正是那十殿阎罗的影子。
那影子晃了几晃,又缓声道:“魔君这些年,驾临幽冥已有三百七十四次,每次皆说是无事游历到此,小王却是不明,这幽冥方寸之地,何须魔君如此频繁降临。倘若魔君别有所图,还请明示,小王定不敢违逆便是。”
他们这番话,显然是暗指魔尊多次闯入幽冥,视他们为无物,却又言语小心,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思。魔尊却已听出端倪,长眉一竖,冷笑道:“老阎罗,别说我来了三百次,便是来了一千次,一万次,你们又能奈我何?”
云泽听他口气不善,生怕他在冥界惹事,触怒了阎罗,不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魔尊原本面色不豫,见了他这眼神,竟怔了一怔,而后不知想起什么,神情竟是一缓,转而道:“实不相瞒,此番是我最后一次到此间走动,日后山高水长,不再打扰便是。”
十殿阎罗原本见他骤然发怒,似有惴惴,稍噤了声,却听他又说再不来此,赶忙缓和了口气道:“魔君这是说哪里话,小王原也想扫榻相迎,无奈蓬门荜户,只怕怠慢了魔君金身。”稍顿了顿,又道,“魔君前次多番来此,小王皆未好好款待,不如请至殿内,饮杯水酒,以作送别之意,如何?”
魔尊极是不屑地轻笑一声:“似冥府这般无趣的地方,我却并无与尔等饮酒的兴致,”他说着,目光在云泽脸上转了一转,又看向眼前的忘川,忽而道,“这样吧,你们将这忘川上的渡船借我半日,待我游玩尽兴,自会离去。”
那十殿阎罗似是一惊,随即粗声粗气地道:“忘川上那条船儿是冥界摆渡有缘人之用,岂可借于魔君玩耍,当真……当真是说笑了。”
云泽听他们口气,似乎是想要说“当真荒谬”或是“当真胡闹”,到最后却还是忍气吞声说了“说笑”二字,一时暗暗好笑。
魔尊见他眼中隐有笑意,也微微一笑,口中却道:“老阎罗,你当我不知,那船只渡愿舍金银的有缘人,你不过怕我耽误你在此敛财罢了。实话告诉你,我今日非要借这渡船不可,你若再废话,惹得我脾气上来,保管叫你忘川河水倒流,此间山脉夷为平地,到那时,你这冥府才叫货真价实的冥府呢。”
那十殿阎罗又静了许久,方无可奈何地道:“依魔君吩咐,将船儿借你半日便是。”
忘川上的渡船其实只是一艘小小的竹筏,摆渡的老翁缓缓将竹筏撑到岸边,望着岸上魔气冲天的魔尊,很有些胆怯地道:“请……请二位上船。”
魔尊却手一挥,强硬地道:“你下来,不必你撑船。”
老翁先是愣了一愣,而后才明白他的意思,慌忙丢了篙子,便要从竹筏上跳下,却听魔尊又道:“等等,把你的斗笠也留下。”
云泽全然不解魔尊这是打得什么主意,只是见那老翁哆哆嗦嗦取下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