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无论什么事他都会和白绮歌商量后再做决定。
白绮歌不能安慰自己什么,她的人生里只有对与错、是与非,没有明知真相而自欺欺人这个选项,易宸璟在生她的气这点一目了然,想要骗自己他只是因为太过着急所以语气过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月明星稀,更深露重,遥国的秋夜冷得透骨,白绮歌却不愿回房休息。回去做什么呢?那房里该在的人不在,冷寂漆黑,与院外空旷的院落没什么不同。原来孤单成为习惯并不是永久的,只消一个人,一双眼,一段恩怨,一场贪欢,那份习惯就会被彻底打破,从此再忍耐不得漫长黑夜孤苦,总盼着深植心底那抹身影会突然出现,如往时一般向她伸出手,紧握掌心。
及至此刻白绮歌才明白,易宸璟,已经成了她生命里永远无法剔除的一部分。
等着等着,宫灯渐暗,宁静的院落洒满清朗星光,那人终是没有出现。白绮歌伏在石桌上一遍遍整理思路却又一遍遍陷入混乱,脑海里不时闪现易宸璟冰冷目光与铁青脸色,仿佛证实着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块块残片扎在白绮歌心头,让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思考接连发生的失踪事件。
是她的错,她忘了隔院的敬妃只有一个小侍女照顾,有如任人宰割的刀俎鱼肉;也不是她的错,谁会想到连敬妃都要无故遭受牵连呢?而她只是累了想休息片刻罢了。易宸璟那样疼她爱她,本不该因她困顿睡着发火,怪只怪被劫走的人是敬妃,是给予易宸璟生命、他最重要最关心的人,她如何比得了?
然而即便这样想,心里还是委屈憋闷。
许是风太冷夜太深,又或许是疲倦仍未消除,想着想着竟头痛起来,混沌间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天亮,头痛依旧,枕着的胳膊酸麻胀痛,白绮歌试着动了动肩膀,温暖披风从背上滑落。
忽而愣住,她昨晚并没有盖披风。
“宸璟?”起身四处张望低唤,饱含期待的声音有些颤抖。
房内转出一人,可惜不是白绮歌此刻最想见的。
“小姐醒了?昨晚怎么叫您都不理,只好取了披风盖上,免得受了风寒。”玉澈捡起披风拍去灰尘,秀丽脸蛋上也有几分倦意,完全没注意到白绮歌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表情,“殿下一整晚都没回来,想来是在外面寻找素娆夫人和敬妃娘娘,还好早些时候锦昭仪过来帮忙照顾素鄢夫人了,不然这会儿我也要累个半死的。”
一夜未归么?白日里寻素娆他就没睡,又熬了一整晚,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白绮歌想叹气却被咳声打断,这才发觉四肢无力,眼前一片昏花。
玉澈见她摇摇晃晃状似站不稳,急忙伸手摸了摸额头,而后倒吸凉气:“这可糟了,怕什么来什么,小姐这是染了风寒在发热啊!不行,得先回房躺着去,不能再四处走动了,万一殿下回来发现小姐您也病倒了岂不是要急死?”
“他哪里会着急,一颗心能分成两份么?”白绮歌苦笑摇了摇头,“玉澈,去煮碗姜糖水,这点小病驱驱寒就好了,等会儿我也得出去找人才行。”
玉澈哪里肯同意,搀着白绮歌急得直吼:“还找什么找啊!少你一个就不行吗?”
白绮歌默然。
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她只是想出一份力,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教易宸璟知道,她并非像他说的那样对敬妃毫不在意。
她付出了,他还想怎样?
“皇子妃可在?”正争执着,门外传来太监尖细嗓音,听起来倒是耳熟。
朝玉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绮歌正了正衣衫走向门口:“是陶公公么?我在。”
来人是遥皇身边伺候半辈子的老太监,见白绮歌出门忙弯腰行礼:“奴才见外面没人就自作主张进来了,请皇子妃见谅。皇上那边请皇子妃过去一趟,皇子妃您看,是和老奴一起过去还是稍后自行前往?”
“殿下在皇上那里么?”白绮歌不答反问,见陶公公点头,暗暗松了口气,“那一起过去吧,有劳陶公公了。”
吵也好闹也好,她急于知道易宸璟的情况,尽管心里万般抵触与遥皇见面——她是怕,怕有一天遥皇会当着易宸璟的面又一次让她做选择。
她承受得了来自一国之君的重压,他呢?昨夜之前她可以可定易宸璟会为她抗命,而现在,真的是心悬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