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地看了眼神情认真的太子,白绮歌贴到易宸璟耳边低道:“我先回去准备一下,等下你务必带宁公子一起回敛尘轩,不许胡闹。”
易宸璟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看宁惜醉依旧没有好脸色,白绮歌离开后便不再理会兴致勃勃向众皇子介绍买卖的奸商,只等着人散后遵家妻吩咐把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拎回敛尘轩。
宁惜醉带着许多奇货自然不是走来的,东宫门外运货用的破旧马车静静停着,走过路过的宫女太监都要好奇地看上一看,捂着嘴互相低语。
大遥宫殿富丽堂皇,人人皆是黑头发黄皮肤,无论是破旧马车还是碧目雪肤的宁惜醉都显得格格不入。
马车外的窃窃私语在车内听得十分清楚,衣着朴素青衫的男子微微皱眉,似是不耐于接连不断的吵杂之声,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从殿内出来,索性趁着没人的间歇掀开车帘跳到外面,一转眼颀长身影就消失在宫墙尽头拐角处。
这时还是清早,天虽亮了但一夜寒气未散,敛尘轩角落的柴房前,体态丰腴的女子弯腰开着房门,许是因为太冷导致手指冻僵,接连试了几次方才打开铁锁,门一开,柴房的阴冷潮湿登时被朝阳光芒照得无处遁形。
“娆儿,娆儿?姐带了你最爱吃的葫芦糕,看,跟小时候娘给我们做的一模一样。”蹲下身轻轻撤去破旧肮脏的棉被,看见那双无神的眼睛时,素鄢还是维持不了硬撑的笑容,扭过头几声呜咽。
素娆疯了,她唯一的亲人被左丞相糟蹋受孕,然后疯掉了。
当素鄢历尽千辛万苦返回宫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度哭得昏过去,易宸璟费了好大的劲儿托人把素娆从禁房救回,虽然盛怒之下考虑到素鄢没有要了素娆的命,却也不许这个先后几次陷害白绮歌的女人再有好日子过,把人锁在柴房已有月余。素鄢自然舍不下这个妹妹,背着易宸璟早一趟、晚一趟给素娆送吃送喝,可素娆像尊木雕似的毫无生气,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眼见回天无力了。
一点点碾碎葫芦糕给素娆喂下,素鄢又抱着妹妹给她暖手暖脚,说了些儿时快乐的回忆,想着白绮歌和易宸璟去太子东宫也快回来了,不得不放开手掖好破烂被子,依依不舍地踏出柴房重又锁好门。
“找了你许久。”刚要回身,冷不防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素鄢猛地回过身,眼前面无表情的面庞背对阳光看得清清楚楚。
“苏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素鄢声音发颤,“这里侍卫众多,莫要让人发现了才好,都是些厉害的人……”
苏不弃垂下眉睫,目光落在素鄢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语气仍是那般清淡:“想见见你罢了。那时你身上不少处瘀伤,这几日我从义父那里弄了些药,正好又要到宫里办些事情,顺路过来看看。”
如果南辕北辙从太子东宫跑到敛尘轩算顺路的话。
抬起手指想要拂去瓷白面颊上一缕垂发,未及脸侧,似乎想起什么,苏不弃止住动作:“里面有谁么?看你像是刚刚哭过。”
“是我妹妹。”叹了口气抱紧双臂,素鄢笑得有些牵强,“和敬妃娘娘一样的病,怕是再好不了了,也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看在过去情分上给她一条活路。从小到大都是娆儿她护着我,这回要换作我来护着她了。”
“如果她被驱逐出宫,你也会跟她一起离开这里么?”
素鄢愣住。
她还没想过假如素娆真的要离开皇宫自己该何去何从。
和唯一的亲人一起离开么,放下易宸璟,放下敬妃,放下名不副实的妾室身份,放下生活了三年多的唯一归宿?抑或是留在这片富贵之地任由妹妹自生自灭?
“娆儿和我从小就在一起……她不会煮饭,也不会缝补衣裳……我若不陪着她……”一念思及姐妹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强忍的泪水竟再止不住,当着既不熟悉也不陌生的男人面滴落如雨。
如此,令人怜惜的容颜、清泪,以及她的纯净善良。
下颌一抹柔软温热,是指尖轻托,微微抬高面颊,碧色澄净的眼眸近在咫尺,随着色淡如水的唇,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