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赵穆觉着索然无味,便寻了由头出府了。等在刘府外的赵家仆人立刻搬下了小梯子,等在旁边,笑着问道:“郎君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赵穆伸伸懒腰,扯了个无奈的笑,寻常宴会上,都是fēng_liú名士聚集,把酒问天,可不像今日这般拘谨无趣。
刚要踏上小凳,迎面而来了一个护卫,见了赵穆,下马行礼。此人赵穆认得,是王蕴之的护卫,王齐,也是出身琅琊王家,不过是血缘太远,且是庶出,这才当了王蕴之的护卫。王齐衣着利落,手执佩剑,朝着赵穆走来时毫无仆人该有的敬畏,含笑抱拳,淡定自若。难怪乎世人都称王蕴之为谪仙,其仆人都有这份气度,更不用说他本人了。
“王小郎来了,有何贵干?”
对于这个称呼,王齐但笑不语,只道:“郎君念着赵郎,特派属下前来接应赵郎,且去听风阁小聚一会,以解赵郎忧心。”
“好极好极,还是子远最了解我!”
赵穆上了马车,吩咐了仆人立刻前往听风阁。这是他们几人常来小聚之地,位于阁楼最高处,临风而望,满湖的风景尽收眼底。赵穆踩着竹梯,缓步而上,似是为了配合那些丝竹之乐,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充满韵律。待他出现在阁楼上,王蕴之微微一笑,举起了杯酒示意。
半靠在柱上的黑衣男子则淡淡道来:“迟了,罚酒。”
此人是殷玄,字玄辉,乃周朝开国功臣殷极之曾孙,性子冷淡。赵穆见了,就挥手笑了:“酒刚才已经喝饱了,玄辉,你就饶了我吧。”随意坐地,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个姿势,看着案几上堆了几张纸。拿过其中几张,是一手漂亮的行书,看来是出自玄辉的手笔,接下去这龙飞凤舞的,定是郁三郎的。赵穆笑笑,当看到最下面几张时,没有一字,干净的纸上只画了一只龟,拿着这个晃晃,哈哈大笑,“子远,这定是你的。”
“不错。”王蕴之微微眯眼,温润含笑,整个人懒懒地仰靠着,好似与这片湖光山色融为一体,“今日不想写,奈何他们太俗,总守着规矩,无趣至极,所以才让人请了你来。”
赵穆无奈摇头,这行酒令就是如此,轮到谁谁就要展示才艺,而子远很是任性,他若想,便是写诗作画、弹琴高歌,样样都能令人拍案叫绝,可他若不想,连提笔都不愿。今日在纸上画了只龟,看来他心情还是不错的。不过赵穆还是忍不住叹了,子远就是子远,怕也只有他能当面毫无保留地讥讽在座的两位贵介公子。
被王蕴之这么一说,那两人都别了脸,轻哼出声。
丝竹声渐停,片刻后,帘后传出了一个娇弱无力的声音,看这娉婷之姿,便知这帘子弹琴的女郎定是美貌无比。那女郎娇笑低问:“不知郎君们还想听何曲子,小女愿再为郎君们助兴。”
此时的郁三郎饮了酒,有了几分醉意,面色酡红,他容貌本就妖艳,这一醉,更是增添了媚惑的味道。他轻笑,轻启红唇:“弹得再好,也不如子远,不如醉卧美人膝,来得痛快。”朝帘子女郎挥手,“过来。”帘子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位红衣女郎娇笑着慢步走来,朝着他们盈盈一拜,接着挪着郁三郎身旁,羞怯一笑。郁三郎以美人为枕,躺得舒舒服服,望着一旁白衣如仙的王蕴之,笑了,“子远子远,亏建康人人都夸你是fēng_liú公子,可他们根本不知你就是不近女色的家伙!”
“本公子的确fēng_liú。”王蕴之淡然勾唇,双眼流光溢彩,“本公子出身门第、模样文采皆是上品,为何不能称上区区一句fēng_liú?”
端了酒杯,赵穆扫到了那位女郎,忽然说道:“这位女郎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人。”望向了众人,“那人你们也认得,就是刘家女郎。”这时,半仰着的王蕴之微微一愣,可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默不作声。赵穆娓娓道来今日的所见所闻,未了,还加了一句,“这女郎很是有趣,深得我心。”
殷玄不语,淡然视之。
郁三郎闭眼点头,说道:“那女郎还会品我的字,若是刘武允许,我便纳了她为妾,日后也不愁没人欣赏我的字了。”殷玄应了,觉着纳了刘玉为妾也是高看了她,她的父亲不过是凭着军功上位,说到底,在士族眼里就是一介匹夫。匹夫之女,能入了士族的门,即便为妾,也是抬高了。
听着郁三郎那句‘纳她为妾’时,王蕴之面色如常,手指却一僵,竟让酒溢出了几滴,平白污了他洁白如雪的袍子。
不过一个小小的细节,众人自不会在意,殷玄更是饶有意味地听着郁三郎接下去的话:“对了,穆之,那刘武竟然能巴结上你赵家了,可是给你们灌了什么汤?”他们这些人虽说不喜政治,可身在这样的家族,多少是要了解些的,更何况他们日后极有可能成为族长,管理一个家族。赵穆一听,微微愣了,而后拂手示意郁三郎别再继续了,只说这是族长的意思,他过问不得。
如此,众人又饮酒一番,这才尽兴而归。
阁楼下,各自的仆人都纷纷上前等待自家郎君,王蕴之慢悠悠地上了马车,刚一坐定,只见赵穆便紧随而来。王蕴之本想笑着询问何事的,可不知为何,一想起了那句‘深得我心’,他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冷了几分:“何事?”说完,他也后悔了,不过好在赵穆现在心思都不在这上,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
移开了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