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已经列好了队列。
所有人都握着齐眉棍,骁骑营这边,一个个高大的身子,配上这长棍,倒是真有几分排山倒海的气势。
只是反观神机营这儿,却又是不同了。
神机营的人,背着大行囊,身上各种瓶瓶罐罐,再加一根棍子,倒像是个旅者,虽然他们也是挺胸,可是这么一套的装束,总是有那么一丁点怪异的感觉。
阮玉就是其中的一个。
阮玉只是一个最寻常的神机卫官兵,其实说起来,他的身份说出来也是吓人,他的父亲,乃是交州宣慰使,阮家世袭着这个土司武职,真正的铁饭碗,而作为家中的嫡长子,不出意外,将来等到他的父亲去世之后,阮玉就将成为交州府地重要人物之一,可是现在,他只是个并不起眼的小卒,站在队伍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阮玉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丢脸,恰恰相反,他反而对现在的身份,颇为骄傲。
他个头并不太高,此时听到四面八方的奚落声,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神机卫的前身乃是火铳队,而火铳队,在交趾可谓鼎鼎大名,每一个人,都是以一当百,而现在,作为其中的一员,岂能让神机卫蒙羞。
这一年来,阮玉从一个公子哥到现如今的神机卫官兵,整个人,早已焕然一新,他不再以炫富和殴斗为荣,对蝈蝈、飞鹰感兴趣。甚至对女人的热情,也减少了许多。如今充塞在他心里的,永远都是行军布阵。都是操练,每一次操练,若是能够名列前茅,都能让他兴奋个老半天,夜课的时候,自己答对了教授的问题,也使他有一种满足感。他已成了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的眼睛里,总是带着那么几分跃跃欲试。身上再多的重物,似乎都压不垮他,都不能使他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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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对面的骁骑营,带队的正是千户周彪。面对这些乡巴佬。周彪早已有些按捺不住了。
今日……就让他们瞧瞧骁骑营的厉害!
想到这儿,亲自站在阵前的周彪浑身热血。
眼前的这些毛头小子,岂会是骁骑营的对手。
双方都已准备妥当,那唏嘘和欢呼的声音倒是哑然而止。
一个太监已经匆匆上了城楼,走到了朱棣跟前,压低声音道:“陛下,两军已经准备妥当。”
朱棣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点头。
但凡是这种事。总是能勾起朱棣的兴致,朱棣慢悠悠的道:“燃香。一炷香之后,开战!”
那太监点头,旋即立即出现在女墙之后,高声传达天子的口谕。
“预备!”周彪大吼的声音传出来。
无数的齐眉棍架了起来,长棍如林。
这一个个彪悍的骁勇之士,如今显得尤为稳重,仿佛一只只等待撕咬的恶狼,耐心等待着什么。
而在另一边,指挥使何健亦是大吼:“整装!”
于是,神机卫官兵开始动了。
他们将身后的一个个行囊解下来,又将腰间的一个个长刀、火铳、短铳、通铁条纷纷解下。
阮玉便是其中的一员,他走到后队,先解下了行囊,旋即解开了绑在小腿上的沙袋,瞬时之间,一个奇妙的感觉涌遍了全身。
舒坦,从未有过的舒坦。
神机卫即便是睡觉,也不能轻易解开沙袋,一旦发现有人擅自解开,便要遭受处置,关你几天小黑屋都是轻的,运气不好,甚至可能要挨鞭子。
这一年以来,长年累月的背负着重物,一开始时,十分的不习惯,甚至让人痛不欲生。
可是任何事,都会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他们在痛不欲生中,带着这些东西训练火铳的发射,进行火铳的保养,带着它们,进行长跑,进行队列的操练,甚至是夜课时,也都像一个个乌龟一般,背负着读写。
他们早已习惯了身后和腰间悬挂以及腿脚上绑着的东西,就仿佛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他们身体上的一部分,一开始,他们连走动都困难,可是到了后来,背负着他们长跑越野、泅渡,亦是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
可是现在……当他们将这些东西解下来,仿佛一下子,整个人轻快到了欲仙欲死的境地,身轻如燕一般,浑身上下,都是通透无比。
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而且还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蕴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身子每一次迈腿,这脚掌落地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地砖承受了某种重力。
阮玉并没有享受太久这样的轻快,他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队列,手持长棍,长棍的分量很轻、很轻,身子他的手臂,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份量,如同自己所持着的,只是空气。
他的双脚站在地上,微微的分开一点距离,行程犄角之势,脚落大地,便如同和大地连接在了一起,犹如两个磐石。
呼……
一队队的神机卫官兵,已经列成了长队。
寒风呼啸,可是每一个人,都站的很稳,稳如磐石。
两军相互看着对方,每一个人,眼中都冒出火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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