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地方,墙上差不多王病肩膀高的地方钉着个少年,这个少年被人用箭射成刺猬,脸看不清楚,王病摸了摸少年两腿间流下的血,血还没干,说明屠村的人还没走远。
王病环顾四周,走到每一具尸体旁边,认认真真地看他们死后的样子。他蹲在一具被剖开肚子的尸体旁边,沉默良久,道:“从他们一致头朝我们来的方向且尸体散乱程度来看,说明屠村的人是从对面来的,定是那些人突然出现,大惊之下人们只顾各自逃命,才会这样。而且屠村的人还很不聪明,事后不毁尸灭迹,首先可以排除是崇延军队的可能,箭做得实在太粗糙,射穿个孩童都勉强,我想崇延的军队总不至于拿这些残次品上阵射杀身穿甲胄的士兵。”
“你说得没错,不管杀死他们的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都意味着我们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又要走一段路了。”岑立松了拳头,依旧抓着袖子,倒不是因为死了人才郁闷,只是之前的马车和马因为乘船的缘故不得不放弃,他本想在这里弄一辆马车,再不济牛车也行,这样王病就可以轻松些。
岑立:“算了,走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直接进城,快的话天黑就能到了。”
“哎……”王病又变成被动一方,被岑立拖着不由自主站起来,他本来发现了什么,激动之下把岑立拉了下来,蹲着仔细看脚边一具男尸。
岑立:“……”
岑立简直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这个人面对成群尸体还能镇定自如?在建康附近的山村也是这样,他能坦然自若地去摸交尸里面的婴儿,手不抖一下地去试探钉成刺猬的少年的血,现在还研究起被被剖开肚子的尸体来!
“还活着!”王病大喜,并不知道岑立在心中给自己换了个什么样的形象,转头对蹲在旁边的岑立道:“被压在下面了,我听到呼吸声!”
“你走开,我来。”岑立仔细趴近一听,还真的有浅浅弱弱地呼吸声,当即把上面那具露大肠的尸体推开,果然就看到下面有个少年,虽然那少年满头的血,但失去胸前重物的同时抽了一口气的反应,证明了他是个活人。岑立知道王病要干什么,就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一边地上。
王病懂的那一点皮毛医理还是在东观的时候看书学的,没实践过,不能称为合格医者,但是面对着简单又复杂的流血不止的症状,第一个反应当然就是止血了,王病接过岑立递过来的水囊,倒在自己宽大的袖子上,由岑立拧干后,开始擦那少年沾满泥土的头。
少年被血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起来,王病一个狠劲扯断袖子,岑立眉毛跳了跳,帮他把少年的头固定着,王病撒了些药粉,一圈一圈包扎,又喂了些水,等了一会,那少年就醒了。
少年扑闪了几下蝶翼般又长又翘的睫毛,缓缓睁开眼睛,眼眸大而黑,如浸了水的葡萄。他懵懵地定了会视线,顺着肩膀的手往上看,吓得惨叫一声。
“你的脸……你是人是鬼!走开!”
被人这么大反应的嫌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病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那少年的拳脚没有眼睛,好几次差点打到王病的脸,王病忙道:“你别乱动,好不容易止了血,再动伤口裂开就没命了。”
岑立就要把那个霸占王病怀抱不知好歹的人一脚踹飞,王病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朝他摇摇头,那个人却一愣,不再挣扎,皱眉仔仔细细看着王病的脸。
“你是?梁人?”
“我们只是路过,碰巧看到你还有气,顺手救了你罢了——”岑立耸耸肩,毫不在意地把尾音拖得老长。“你看你,救了个白眼狼。”
“……好了。”王病哭笑不得,旋即对怀里的少年道:“我是梁人,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放心。”
听少年口音王病就知道了他不是胡人,这是他在楚国遇到的第二个梁人,第一个是船夫,却都是这般人不人的模样,王病的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少年提到嗓子的心终于放下,痛感袭来,少年一手捂着额头“嘶”了声,五官痛得皱成一团。
“别抓!”那少年痛苦地去扯头上的布条,那个好不容易包扎止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染得白色的布条点点猩红,王病赶紧阻止他自残的行为,边道:“冷静一点,没事了,别扯了。”
血,到处都是血,逃到哪里都有人追赶,惨叫声响彻云霄,上一刻还奴役他们的人们,转眼就成了无头尸体,那带血的刀本来是砍在自己身上的,最后却落在最好的朋友身上,所有回忆涌了上来,少年浑身剧烈颤抖着。劫后余生并不能让他感到庆幸,他一点不怀疑,活下来比死了更难受。
“为什么救我!谁让你多管闲事!让我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干什么!滚开!”
王病坐在地上抱着他,被他推了个趔趄,岑立马上从背后扶住王病,把那个拳打脚踢的少年提起来,扔到一边,王病一惊:“等……”
屁股着地的少年狠狠瞪了一眼岑立,这一瞪,他才看出从岑立脸上看出些不同,大叫一声,朝岑立扑过去!
该死的夷狄,就是这些人杀了他最好的朋友!在屠村和失去朋友的双重刺激下,崩溃的理智还保留着人最原始的残暴,他想也不想就徒手上去取人体最致命脆弱的地方——咽喉。
岑立本就提防着他,当然不让他如愿,只一侧身,那少年便扑了个空。王病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忙去拉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