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听夏阳放昆曲唱片,听来听去也就会这么一句,但却不肯承认,说:“我干吗要唱给你听?”左右一看,看见围墙边上有一个老人在侍弄花草,便过去问:“是赵阿爹?还记得我吗?”
花匠赵老大放下手里的花锄,点头笑答:“是秋小姐吧?记得记得。难为小姐还记得我。早半个多月就听说你们要来,我就忙着收拾花园了。”
紫菀笑道:“怎么不记得赵阿爹呢?我小时候养的第一只金铃子就是阿爹捉来给我玩的。赵阿爹这些年身体还好?”
赵老大说“谢谢小姐,我好得很。在这里干活,每天只要扫扫地,修剪一下花,轻松得很。这位先生贵姓?”
紫菀还没开口,夏阳抢先说道:“赵大爹,我姓夏,叫夏阳。是秋小姐的表哥,第一次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赵摇头说:“没有没有。这大屋子里整年都没有人来,太冷清了,你们来了才好。夏先生,叫我老赵就行了。”
紫菀和老赵闲聊两句,又在园子里闲逛。方当六月,初夏时节,园子里花开得正好,围墙上爬满了蔷薇,一球球一簇簇的花朵,重重叠叠、颤颤微微地挂在枝头,粉红香艳,从墙头一直到墙脚,宛若堆锦绣被一般。紫菀问道:“阿爹,这是七姊妹吧?我认识的花实在不多。”
老赵指着花答:“这边几棵是七姊妹,这里两株是十姊妹。”
夏阳说:“那加在一起就是十七姊妹,好,这个名字香艳别致又有趣。”
紫菀闻言一笑
,又指着旁边一株开白色单瓣的问道:“那这个呢?”那十七姊妹都是粉红色重瓣花,这忽然一片单瓣白花在里头,显得出尘脱俗。
老赵说:“酴釄。”
紫菀好奇地问:“这就是酴釄?开到酴醿花事了的酴釄?这么有名的花,原来长这个样子。”
老赵笑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夏阳说:“还有‘酴釄外、烟丝醉软’,你忘了这一句了。酴釄两个字的写法有很多种,有都加草字头的‘荼蘼’; 有‘荼’加草头,‘靡’字不加的荼靡; 也有‘酉’字边的酴釄,他这里用了个‘醉’字来写酴釄,那就是‘酉’字边的酴釄了,有酒才醉嘛。”
紫菀伸个懒腰,笑说:“在这个花园里,不喝酒就要醉了,真想睡一觉。”午后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确实让人昏昏欲睡。
夏阳笑嘻嘻地说:“要睡就睡,这种天气,本来就容易犯困。那边有藤椅,我们睡觉去。”拉了她往一个垒了两尺高地脚的敞轩上去,这敞轩倚墙而建,三面挑空,只有两根柱子,水磨的箩底大青砖,纤尘不染,比洋灰地还平整。里头摆了两把藤椅,一张藤几。
两人在藤椅里半坐半躺,都有些睡意上涌。紫菀抬头一看,轩顶上的藻井成螺旋形上升,说:“你看这亭子顶造得好奇怪。”
夏阳听她这么说,便站起来仔细看了看,说:“我知道了,这不是敞轩也不是亭子,这以前是个小戏台,上头的藻井做成这样是为了聚音,地上的砖是用油浸过的,方便走台步翻筋斗。菀妹,这就是你曾外祖父的家班唱戏的戏台呀。”说完了话没听见她回答,转头一看,紫菀已经在藤椅里歪着头睡着了。夏阳微微一笑,也坐下,慵懒地看了看四周,粉蝶儿飞过,蜜蜂嗡嗡,花香暗盈,阳光斜晒,不觉沉醉其间,眼皮越来越重,也睡着了。
第二十七章 惊梦
第二十七章 惊梦
两人在别院小睡一觉,直到吴霜来叫醒他们,说:“你们两个倒会挑地方,叫我好找。”环视四周,说道:“这花园被赵老大侍候得有模有样,可惜没人赏花。唉,这次我可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了。”
紫菀起身让吴霜坐下,自己挤在她身边坐了,伏在她身上,笑道:“我们在这里过夏好不好?正好学校放假了。”
吴霜摸着她的肩头说:“好是好,你爸爸一个人在家就太可怜了。”
紫菀掩口笑,说:“让表哥回去陪爹地,我在这里陪你。”
夏阳忙说:“不,我在这里陪舅妈,舅舅让他一个人回上海,我们不管他,让他一个人逍遥去。”说得三人嘿嘿嘿的笑,像是合谋了什么大阴谋。
吴霜说:“可怜的爹地,没人要。”用手指把紫菀的头发理顺,说:“我把你的房间整理好了,是来叫你去看的。走吧。”三人起来往前头走,吴霜说:“你住你外婆原来的闺房,东西还都是你外婆没出阁时的,原样不动。jim,你住菀儿舅公小时候的屋子,我和爸爸住我外公的屋子。家里老佣人照顾得好,换一下床单枕套就可以住得。”
紫菀问:“那外婆住哪里?”
吴霜说:“外婆住我外公以前两个姨娘住的小院,那边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夏天遮掉不少光线,又凉快又清静。其实这个老宅子,哪个地方不清静了。”
夏阳说:“就是这个镇子,都是清静的。真是避暑避世的好地方。”
三人穿过几重院门,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一个月d门进去,里头是青砖砌沿灰瓦砌香草边式的鹅卵石子地,瓦楞砖缝里长着茸茸的青苔,朝南是三间小屋,窗前种着紫薇,正开得繁盛,淡紫色花球累累地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