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吴医生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筵上。当时来了很多客人,就餐时他就坐在我旁边,中等个子,但身架很结实,手臂粗壮,给人以果敢有力的印象。知道他是精神病院的副主任医生后,我便好奇地与他攀谈上了。没想到,谈话非常投机,他认为我们搞写作的与他g的是同一个行当,都是对人感兴趣,尤其对人的隐秘内心和迷乱疯狂感兴趣。这以后,我们便常常j往,俨然一对出没于半明半暗中的探险者。
他的名字叫吴畏,我没问过他这名字是父母所给的,还是从事这一独特工作后为给自己壮胆才改的。总之这名字让人受鼓舞,并且他才三十四岁,就已是这个病区的负责人了。精神世界幽深莫测,他的前途还很远大。
我走进医生值班室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医生说话,谈的事似乎很重要,因此他不愿意停下来,只是用手对我做了个“请坐、请稍等”的姿势,便又接着说下去。
“这男孩患的不是广场恐怖症。吉医生,照搬西方经典不适合这男孩的病情。一个高中生,每天骑自行车上学,看见路人就害怕,就躲进路边墙角不敢动弹。从表面看,他惧怕迎面而来的任何陌生人,内心有被害妄想,但这不是实质,事实上,这男孩从没有过受到陌生人伤害的经验……”
吴医生的话被电话中断了,接完电话,他才转向我热情地握手。“有事吗?”他问道。他显然感觉到,我在上班时间来找他,绝不是因为闲来无事。
“有一点小事……”我欲言又止。
他感觉到了,这“小事”一定还很重要,便拍了拍我的肩说:“不过,你得再等一会儿,院长有急事,叫我去一下。”
他走到门口,还回头对我作了个抱歉的手势,便转身消失了。
屋里的几个医生开始各做各的事。那个叫做吉医生的瘦削男子理了理白大褂的衣领。好像一只好斗的公j,还没来得及投入争斗对手便跑掉了似的。“这社会多乱啊,”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看看报纸,学生受到伤害的事多了。”
吉医生的面容有些苍白,像是有病的样子,可眼睛里的光却告诉我,这是个健康人。当我问这里能否抽烟的时候,他最先响应说:“可以抽可以抽,我们这工作,不抽烟要闷死的。”他伸出瘦瘦的手将我递给他的香烟挡回来,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他自己的烟来,热情地递给我一支,“你是客人嘛!”他说。
这时,有护士进来问他,31床的电休克治疗,是不是现在就做。这让他从椅子上一弹而起:“做,做,现在做。”一边说一边就在桌上找那人的病历。
吉医生的这种积极敬业让我有点害怕,好像他对这种让人死里逃生的电休克治疗具有一种由衷的热情。
那天,我去精神病院的探访不但没将黑屋子事件弄明白,反而让我更加迷惑。
吴医生大约是在离开半小时后回到值班室的。当时,瘦削的吉医生和其他几个医生都出去忙乎去了,我正好将事情问个明白。
“董枫病了……”我说。
“哦,是,是,”吴医生很了解地打断我的话,说道,“昨夜停电,又下大雨,她可能是感冒了。”
“不,”我说,“据说是病区那间黑屋子出了怪事,吓着她了。当时……”
吴医生用笑声打断了我要讲的事。“怎么,你也相信这些?”他说,“那间屋子是正常的病房,里面死过几个人,病房里怎么会不死人呢?几年来里面没住过病人,只是因为漏雨。你知道这些房子建了都快百年了,那间病房又在楼上的最尽头,墙角浸雨的问题越来越重,屋子里潮乎乎的,所以就闲置了。近来对这间病房老有些奇怪的传闻,你怎么也相信这些?”
我正想解释,我不是相信传闻,而是想弄明白董枫昨晚遇见的事,作为这里的护士,她的亲身经历可能与传闻不同吧。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追问,护士长已带着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说是该查房了。吴医生站起来,抱歉地说:“你看我这工作,还没喘上一口气,又来了。”
这一瞬间,我突然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查房,行吗?”
吴医生顿了一下,可能是理解了我的职业好奇心吧,说可以,同时还从墙上取下一件白大褂让我穿上。
“还有,这个。”他又抛给我一顶白圆帽,戴上后我觉得这帽子有点像厨师。
同行的护士长和护士都有些异样地望着我,她们一定将我看成新来的医生了。其实我更像侦探,想借此机会看看黑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座楼房的结构很奇特,一段不长的走廊上,除了几间医生护士的值班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病区在哪里呢?我正纳闷,护士长已经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走廊侧面的一道小铁门。咣当一声,门开处,有乱嘈嘈的人声从里面涌出来。我随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眼前才出现真正的大天地——长长的走廊,很多很多屋子,这才是病区。
走廊的入口处挤着七八个病人,在我的一瞥中都是长得有点蛮横的男子。他们自动地分向两边,给我们这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让路。在我挤过他们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哼!又来了一个新的!”
这使我背脊一凉,同时对这个病人的智力感到意外,没想到精神病患者竟能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