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宫吐了一口气,开了门大步向前。
目送他离去后,夕纪再度回来观察患者的术后状况。眼里虽然盯着数据,元宫的话却依然停留在脑海里。
即使医师已经尽力,家属还是无法打从心里坦然接受……
这正是夕纪本身的写照。无论听了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要她打从心里相信西园医师已经尽了全力,仍然不可能。
这家医院是否隐瞒了医疗疏失?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她自己会怎么回答?她能够像元宫一样,斩钉截铁地说无愧于心吗?
元宫过了一个小时才回来,西园也跟在他身后进来,所以夕纪很惊讶。
“患者状况如何?”元宫问夕纪。
“很稳定,血压有点低,但应该没问题。”
元宫望着显示器的数据点点头。西园正在巡视其他患者。现在,包括白天接受手术的患者在内,加护病房里共有五名病人。
“结果怎么样?”夕纪问。
“我跟他们说明过了,他们肯不肯接受我就不知道了。”元宫的话很含糊。
“也请西园教授过去吗?”
“因为教授刚好在,所以我就请教授也出席了。加藤先生看到教授特地过去,心情似乎稍微好一点。”
“加藤先生究竟在怀疑什么?”
元宫板着一张脸,搔搔头。“就像我之前猜的,对第二次手术不满意。”
“绕道手术吗?”
“他们怀疑那时候留下动脉瘤是我们的疏失,因为最后那些瘤破裂了。他们对此不满我能了解,但在现实中,遇到那种状况别无他法。这件事当时就已经事先说明了。”
“加藤先生不是接受了医师的说法才回去吗?”
元宫叹了一口气,耸耸肩。“他说要回去找人商量一下,然后再来。谁知道他会找谁商量……”
“要坚持到最后。”西园双手c在口袋里,走近他们。“对家属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认同。医生不仅在治疗患者时竭尽全力,若最后得到的是令人遗憾的结果,在平复家属心灵创伤时也不能偷懒。家属要求多少次说明,就说明多少次。他们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要解除他们的怀疑,这是唯一的办法。”
元宫面向教授,点了两、三次头。“我会的。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不必向我道歉,要把这种事当做更上一层楼的磨练。我也有过同样的经验。”说完,西园看向夕纪,夕纪反sx地别开了视线。
“不过,事情好像比预期中还麻烦。像加藤先生那样,受到那封恐吓信影响而来医院的家属,可能还会再出现。”元宫说道。
“若是这样,就该想到医师是不是也要负责。家属会产生潜在x的不满,最大的原因无他,就是医师说明得不够清楚。”
“我会谨记在心。”
“好了,不必那么悲观。你差不多可以下班了,接下来的事就j给冰室。”
“请j给我吧。”夕纪说,“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西园教授呢?”
“我还会在这里,我有话要和冰室说。”
“是吗!那么,我先告辞了。”
元宫向西园行了一礼,走向门口。夕纪目送他离去之后,将视线转向患者的显示器画面。她知道自己全身紧绷,这是她第一次和西园单独待在加护病房。
“向患者的家属再三说明,”西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等于是拯救医师本身。”
夕纪稍稍向后望。“拯救医师本身?”
“无法救活患者,从某些方面来说,对医师造成的伤害、消耗更甚于家属。而要重新振作,需要的就是冷静检讨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不这么做,即使想面对下一名患者,也只会被不安压垮。就算最后的结果令人遗憾,但相信自己已经尽力,将成为往后医疗行为的支柱。”
夕纪默不作声。西园一定是指健介的事。听起来像是表明他相信自己已尽全力。
但是,凭什么要她全盘接受这番话?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西园的这句话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咦?”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希望你晚上抽出空。”
“可是,我明天有很多……”
“工作方面,我会麻烦元宫他们。很抱歉,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只有明天有时间,我想让你见的那个人,下个星期就要离开r本了。”
“是什么人?”
西园露出害臊的表情,擦了擦人中。“我儿子。”
夕纪一惊,说不出话来。
“是个不肖子,老大不小了还不结婚,做什么电脑绘图,说要去美国,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从事那方面的进修。我要替他办个小小的饯行宴,希望你也能出席。”
她正想说为什么我要出席,但把话吞了下来。
啊啊,对了,她这才想到,西园的儿子将来是她名义上的兄弟。
“家母呢?”她想确认一下。
“当然也会请她同席。”西园明确地回答。
19
点一根烟足足花了三分多钟,因为风太强了。七尾叼着第一根烟,赶紧将第二根夹在耳上。他想趁第一根吸完火没熄之前,点起第二根。
他在医院外面;夜间出入口旁。直立式烟灰缸里的烟蒂烟灰随时都会满出来,可见得不仅是探病的访客,也有不少患者从病房里偷溜出来抽烟吧。
吸到剩下一半时,有两名男子从医院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