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听毕,受眼睁圆,拍案大怒,道:“天下有此qín_shòu之辈,他若遇我丘慕南,即碎割其首,不足以泄我之愤。烦乞小娘子致意,姑娘不消忧虑,我有一个妙计在此,预先雇下一船,并唤齐男士数十,等待亲迎那一夜。上了轿时,便蜂拥而出,抬了轿儿,兼把小娘子一并劫入舟中,连夜开至姑苏,一路进京,就在敝居与魏郎谐了花烛,此计何如?”
非云谢道:“多承君子仗义相扶,贱妾感恩不朽,只怕一路行去男女之间,嫌疑不便。”
慕南道:“这也虑得极是,只是我丘慕南一片侠肠,从来见了不平之事,便要拔刀相助。况与玉卿虽则倾盖定交,已是忘形尔汝,既是他的宅眷,又蒙问及,怎敢剖腹被衷,从与不从,一上尊意。”
非云犹迟疑未答,二娘泣道:“天幸此人至此,想是儿与魏郎姻缘未断,今事已急矣!不必狐疑,还是从了此计为上。”兰英便传命道:“家主母托妾,多多致谢君子,悉凭裁酌而行。只是临期不要相误,容与魏相公见后,便图厚报。”
慕南应了一声,急忙趋出回至寓中,取银数两,买了一幅猪羊,又买了十坛好酒,并鱼蟹蔬果之物,乃对房主道:“小弟虽在客边,那些同乡亲友阔别一久,也要屈叙一谈,特借尊厨,代为整理。”原来染布店中,那些染匠,都是南京人氏,所以慕南备了酒席,一呼而至,就有四十余人。酒至半酣,告以劫亲一事,无不磨拳擦掌欣然应诺。
次日早起,只雇下了一只大货船,那船户叫做顾四,弟兄两个,俱是吴江人氏,因与慕南原是相知的船户,所以特地雇他,议定初五日晚间开船,慕南收拾整备专待临期行事。
到了初五吉日,戈士云家那娶亲杂项一应完备,一簇人熙熙攘攘,抬一顶簇新花轿,又有数把小轿,内有提香炉的,擎灯笼的,提纱灯的,拖彩旗的。戈子虚戴一顶皂巾,穿一件蓝衫绮了一匹马,扬扬得意,准备亲迎新人洞房花烛。笙笛鼓乐,闹闹热热,喧喧嚷嚷的一路吹打,直行到卞家门首。
那卞非云听得鼓乐喧沸,便把二娘抱住放声大哭,二娘一头哭一头叮嘱,路上小心,若见魏郎,千万寄个信儿回报。兰英也向二娘哭别,直到二更方才上轿。
那丘慕南领着众人在那路旁等久,便大喊一声,道:“你们是那里迎亲来的?”众人道:“我们是卞二娘家迎亲来的。”
慕南听说卞家,便把戈子虚扯下马来提起拳头一顿就打。那些众人已抢了花轿远远的抬去了。慕南看见轿去已远,便把戈子虚放起,如飞的一直走到船边,忙唤兰英扶出非云,下了船去。众人把那花轿撇在路旁,各自散去。
那些娶亲的昏天暗地,竟猜不出是何来由,戈子虚打得遍体青肿,爬起身来寻那于敬山,已不知逃往何处,只得一溜烟跑到家里,报知戈士云不题。
只说丘慕南下得船时,顾四已是心照,急急挂帆开去。次日就到了吴江,慕南上岸,买办些食用什物,就要下船,劈头正与仇人相遇,那仇人是谁?
原来苏川有一缉捕光棍叫做尤继章,曾在一月前,领了都院要下吴县的一张捕盗批丈,直到省下,缉获一个巨盗叫做林梅。那林梅有一族弟,名唤士贤,家资钜万。尤继章因为林梅不能缉获,便着在士贤身上,思量起发注一大财。那士贤果然慌了,讲了二百两一个公事,将要交银,却来与丘慕南商议。慕南摇首道:“这个怎么使得,为者自为,不为者自不为,你出了这二百两还是小事,只怕以后便要源源而来。分明犯一个盗字顶在头上,凭你天大家私,都要被他累完了。不若等我翻转脸皮和他议论,看他怎么样要得你的。”
遂把尤继章一顿发挥,继章不能甘服,两个就要争起来,怎当慕南既在本地,又且挥金如土,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来帮助,竟把一班捕役,打得一个不亦乐乎。尤继章十分痛恨,就把丘慕南告在都院,都院依旧发在吴县审明解报。那尤继章闻得丘慕南不时要到松江贩布,因在吴江侦候。
不料那一日刚刚相逢狭路,慕南晓得前事报复,便呼道:“兰英姐,你若见了魏相公说我被苏川棍捕尤继章诬害,拿解吴县去了。”话说未毕,竟被尤继章一根麻索,缚了下招。顾四看见势头不好,急忙掇转船头,反向小港摇进。非云听得丘慕南被人拿去,登时放声号哭,顾四急急摇手道:“不要哭响,倘或岸上有人听得,反为不美,幸喜我们住居就在前面,不若今晚且到我家,与我母亲计议,或到京里,或到松江,等我母亲伏侍前去,大娘子便可以放心了。”非云听说,只得忍泪吞声。
不移时,果然就到。惟有草屋三间,前后并无邻舍,非云心下转觉惊慌。只见屋中走出一个婆婆来,五尺多长,满头白发,见了非云大惊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