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唯一确凿而又可悲的现实。他没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想法。由于担心死亡可能在他
送阿玛兰塔·乌苏娜去布鲁塞尔之前来临,他不由得拿出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劲头,
一星期搞了三次抽彩,代替过去的一次抽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怀着只有即将
死亡的人才能理解的痛苦心情,跑遍了全镇,连最偏僻、最贫穷的居民区也不放过
,一心想把自己的小彩票卖光。“请看天意呀!”他一路叫喊。“不要错过机会,
百年才有一次呀!〃 他令人感动地装出一副高高兴兴、彬彬有礼、十分健谈的样子,
但从他那沁出汗珠的死灰s脸上,一眼就可看出,他很快就不再是这个世界上的居
民了,那对正在折磨他内脏的蟹螯使他不得不偶尔溜到一块荒地上去,避开旁人的
目光,坐下来喘一口气,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可是半夜里,一想到在那些酒吧旁
边长吁短叹的孤身女人身上可能赚得一大笔钱,他就又起床,在人们寻欢作乐的那
条街上转来转去。“请看,这个号码已经四个月没有人抽到了!”他指着自己的彩
票向她们说。“不要错过机会,生命比我们想象的还短促呀:”最后,大家失去了
对他的敬意,开始挖苦他;在他一生的最后几个月里,人家再也不象从前那样尊敬
地称他“奥雷连诺先生,,而是毫不客气地当面叫他“天意先生”。他的嗓音也变
得越来越微弱、低沉,终于变成了狗的嘶叫声。虽然奥雷连诺第二还能在佩特娜。
柯特的院子里保持人们对发奖的兴趣,但是由于嗓门越来越低,疼痛r益加剧,眼
看就要痛得不堪忍受,他就越来越明白拿猪和山羊来抽彩也不能帮助他的女儿去布
鲁塞尔了。这时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搞一次神话般的抽彩:把自己那块被大水冲
毁的土地作为奖品,反正有钱的人可以想法平整土地。这个主意对每一个人都有诱
惑力。镇长亲自用特别通告宣布了这次抽彩,每张彩票一百个比索,人们一群群地
组织起来,合伙购买彩票,不到一个星期,全部彩票就销售一空。一天晚上,发奖
以后,那些走运的人举行了一次豪华的酒重,有点象从前香蕉公司鼎盛时期热闹的
庆祝会,奥雷连诺第二最后一次用手风琴演奏了弗兰西斯科人的歌曲,只是他再也
不能唱这些歌了。
两个月后,阿玛兰塔·乌苏娜准备去布鲁塞尔。奥雷连诺第二j给女儿的钱,
不仅有他从不同寻常的抽彩中赚得的一切,而且包括他在一生的最后几个月里的全
部积蓄,还有他卖掉自动钢琴、旧式风琴和各种不再讨人喜欢的旧家具所得到的一
小笔钱。根据他的计算,这些钱足够她整个念书时期花销,不清楚的只有一点——
口来的路费是不是够。菲兰达一想到布鲁塞尔距离罪恶的巴黎那么近,内心深处就
冒火,她坚决反对女儿的布鲁塞尔之行。不过安格尔神父的一封推荐信使她心里又
平静了。信是写给一个修道院附设的天主教女青年寄宿中学的,这个学校答应阿玛
兰塔·乌苏娜在那儿一直住到学习结束。另外,神父还找到一群去托莱多的圣芳济
派的修女,她们同意带着姑娘一起去,在托莱多再给她联系直接到布鲁塞尔去的可
靠旅伴。当这件事正在书来信往地加紧进行时,奥雷连诺第二就在佩特娜·柯特的
帮助下,为阿玛兰塔·乌苏娜作准备。等到那天晚上,她的东西放进菲兰达年轻时
放置嫁妆的一只大箱子以后,一切都已考虑周到了,未来的女大学生也已记住:该
穿怎样的衣服和绒布拖鞋横渡大西洋;她上岸时要穿的配有铜钮扣的天蓝s呢大衣
和那双精制的山羊皮鞋应当放在哪儿。她又牢牢地记住,从舷梯上船时应该怎样迈
步,免得摔到水里;记住自己不可离开那些女修士一步,记住自己只能吃饭时走出
自己的船舱;在公海上,无论遇到怎样的景致,她都不该回答男男女女可能向她提
出的一切问题。她随身带了一瓶预防晕船的药水和一个小本子,小本子上有安格尔
神父亲笔记的六段抵御暴风雨的祷词。菲兰达给她缝了一条藏钱的帆布腰带,并且
示范了一下怎样束在腰里,晚上也可以不取下来;她还想送给女儿一只金便盆,是
用漂白剂洗净、用酒精消过毒的,可是阿玛兰塔·乌苏娜没有接受她的礼品,说她
担心大学里的女同学会取笑她。再过几个月,奥雷连诺第二在临死的床上将回忆起
的女儿,就跟他最后一次见到的阿玛兰塔·乌苏娜一样。她身穿一件粉红s绸上衣
,右肩上别着一朵假三s茧,脚上穿着一双精制的薄膜乎底的山羊皮鞋和一双有橡
皮圆吊带的丝袜。她身材不高,披着长头发,她那滴溜溜的目光,就象乌苏娜年轻
时的目光,她那既无眼泪又无笑容的告别举止,证明她继承了高祖母的坚毅x格。
她听完菲兰达最后的教诲,没来得及放下二等车厢那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列车就
开动了。随着列车速度的逐渐加快,奥雷连诺第二也加紧了脚步,他在列车旁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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