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天奇仍是笑眯眯地道:“三位叔叔,天奇身上也没有碎银,这锭银子你们就分了吧。”
那三人互相交换了眼色,嘴角有了笑意,立刻就捧着那锭银子站起来,朝天元赌坊跑去,没多久胖子又从赌坊里出来,丢了三四块碎银在桌上,道:“何老,这是你的。”说罢,转头又回天元赌坊里了。
何锭渊还在出神,计天奇却已在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来,笑着问道:“何舅舅,银子还你了,你不回赌坊吗?”
何锭渊两眼睁的老大,又惊又怕的瞧着计天奇,摇摇头道:“不……不了。”
计天奇又拿起放在桌上的糖葫芦,一口一口地咬起来,另一只手从怀里又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道:“何舅舅,不如天奇与您在这里赌吧。”
何锭渊虽是名赌虫,却不是个笨蛋,早已吃过一回计天奇的亏,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直摆手道:“不不不……不赌。”
计天奇对何锭渊惊惶的模样却恍若不知,转身站起就去找酒铺掌柜要了只海公碗、一颗骰子,回来就放到桌上,骰子在碗里叮当直跳。何锭渊咽了口水,不懂计天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计天奇脸上的的确确是又憨又愣的表情,笑道:“何舅舅,就赌一两把吧,好不好?”
这世界上酒、色、赌这三样事物最不禁勾,尤其是在对此道着迷的人面前。酒徒只要用酒味去勾,一勾就上;色鬼只要看见美人,浑身骨头就痒;赌虫只要赌上一把,就没完没了。何锭渊料是再怕计天奇,但是面前摆着几颗失而复得的碎银子,赌不赌呢?
就赌一把两把,是赢是输都不赌了,每个赌虫都是这么想的。
何锭渊琢磨了一阵,点点头问道:“怎么赌?”
计天奇道:“每人掷骰子,比大好了,赢的就拿走一钱。”
何锭渊掂了掂面前的碎银,差不多是一钱多一点,输了还有钱去喝个小酒,便道:“好。”
第一回,何锭渊先掷,丢出个四点,计天奇却丢了个两点,那锭十两银子里就有一钱的分量是何锭渊的了。但若真有人相信赌局就停在这一把,那人肯定没赌过钱。赢了的还想再赢,输了的想翻本,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既然是人之常情,何锭渊就脱不出这层道理。
“再来再来。”何锭渊笑了笑,又抓了骰子朝碗里掷。
连着几把,何锭渊已赢了足有一两银子,每局的赌注就往上翻,变成五钱银子一注,何锭渊的手气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不是赢钱就是和局,脸上原来晦涩的霉气一扫而空,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边去。用失而复得的钱来赌,似乎总是分外痛快的事。
两盏茶的功夫,计天奇桌边一锭十两的银子已整个归给何锭渊。
何锭渊笑得合不拢嘴,喃喃道:“哈哈,今天走的是什么运?”
计天奇压着眉,苦苦笑了笑道:“手气真是不好,今天就这样吧。”
何锭渊脑袋里盘算着今天要去怡红楼找哪个姑娘好好乐呵乐呵,站起身就道:“天奇,哪天还想赌就来找舅舅,舅舅一定奉陪呵!”
计天奇猛然站起身,正色道:“等等。”
何锭渊刚走没两步,立刻止住脚步,脾气可就有些上来了。他也是个专精的赌虫,输一大把的人总容易跟别人没完没了,何锭渊心想计天奇也有这种心态,回头的脸上就显得不太好看。
计天奇却不往何锭渊脸上瞧,一手拿起碗里的骰子,道:“三点。”叮当一声,碗里的骰子就是三点。“六点。”骰子就停在六点。“两点。”碗里就是两点。这三把丢完,计天奇才抬头看向何锭渊。
何锭渊的脸上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碗里的骰子,那颗不是公正的骰子吗?自己在手里可握了好几次。突然间,何锭渊瞪大着双眼,仿佛明白过来了,计天奇每一次对赌时都用极巧妙的手法在交换骰子,原来那颗公正的骰子,正藏在计天奇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