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的落花四处奔走,吹绉江南的一湖烟雨,吹不动佛心。
冀州城西的山上二十里外那座破庙仍然伫立。如同刚过完新年的人们,那庙此刻也有了些新变化。
两扇拱门又重新多了两扇门板,向着天空露着缺口的大殿重新多了瓦片,庙的四周围起了一圈五尺高的木栅栏,远远望去,这已不像一个破庙,更像是一个城外人家居住的小庭院。
佛度天下人,无人供奉的破庙,被落魄的人改成一个小小庭院,不知真佛看见是否会怪罪?
隔着栅栏看,院子中放了四个石凳,石凳旁边摆着一个大号的稻草人,院子西边一小块空地种了几棵及腰高的小树苗,小树仅发了几个新芽,一位白衣女子正弯腰低首给小树苗浇着水。
女子旁边是一位提着木桶的蓝衣少年。
“小花,你说来年我种的这几棵小树高过你嘛?”浇完水白衣女子美目望向身边被她叫做“小花”的杨白花认真问道。
“我看不能,也许你这几棵宝贝树过了今天就全倒地而亡。”放下手中水桶,杨白花同样认真的回答道。
“为什么?”女子疑惑问道
“因为有我啊,有我这个小花,哪里容的下它们这些小树。”杨白花眼睛带着笑意,看了一眼女子促狭道。
“你敢,你杀那些败类人渣我不管,你要是敢毁了我这几棵小树,看我不杀了你。”白衣女子眼带怒意狠声道。
“你杀了小花,可就没人给小树提水了,即使你叫萧观音,你也救不活它们。”杨白花一脸无赖相,笑容更深。
“反正哪天我不在这里了,你给我好好看着它们,树在你在,树死你亡。”萧观音说完狠狠瞪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无赖相的少年。
杨白花笑着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萧观音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
“怕了你了,不过晌午如果没有你那突然扔来的佛头可能我已经死了。”
“是啊,只是我还从没见过哪个人练同一个一招式竟然对着稻草人练习了两个月,你杀了三百个稻草人,你就没数过么。”说到这里她也不禁笑了。她十岁习武,学一个招式从来没学过第二遍,有时甚至学了第一式下一式她自己便能比划出来,而面前这个少年,自己明明教了他三招,却只见他练了这一招,他好像只会在晌午太阳正中的时候,对着稻草人的后背同一个位置刺去。女子突然想起杨白花刺向那个胖子的那一刀的部位,正是他刺稻草人后背的位置,分毫不差,看来对他来说,练熟了那一式,用那一式杀一个活人,与杀一个稻草人没什么分别。
李观音目光望向远处那个胖胖的稻草人,再望向就坐在旁边的这个还一脸纯真笑容的少年,却仿佛觉得怎么也看不清。他面对敌人的那些伪装,第一次出手杀人那一刀的娴熟,杀完人之后的冷静,怎么看也不像是只有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我不像那些从小就有高人教导的世家子弟,也没有你们那种过目不忘的天赋,除了你没人教过我一招半式,你教的这半式如果我还练不好,恐怕我早晚成了那些初入江湖的少侠们的试剑石。”杨白花自嘲道。
我以稻草人练刀,不伦不类,初入江湖的游侠客以鲜活生命试剑,谁更加视人命如草芥?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我没有笑你,只是觉得你跟别人练功的方式不一样。”萧观音说完一脸歉意,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略带的玩笑一句话,竟会让有他如此反应。
有些事,倘若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别人怎么做,如果自己没有亲自经历过,就不该对别人的行为指指点点,因为这座江湖并无一人值得鄙夷。
萧观音暗暗记下了这个道理,她觉得这是她入江湖两个月以来学到的第一个道理,也最正确的一个道理。
“我理解你的意思,也没生气,这些年我见过有些武功其实都太复杂,大繁,大简,有时反而出其不意,我没有内功,没法子跟他正面跟他打,只有靠偷袭了,我又怕偷袭失败只有反复练习了,总之我要谢谢你才是。”杨白花此刻望向女子一脸真诚,方才的那句话他真只是自嘲,他感激面前这个女子,也从未怨恨过江湖。
“你不生气就好了,谢我就算了,不过你说,要是我不在也许那个胖子是不是会死的更惨。”萧观音看着杨白花那张真诚的脸,心头一舒,她好像生怕两人之间会因为方才自己那句话产生芥蒂。
“我也不知道,毕竟稻草人与一个会武功的人有太多差别,那时我心里也疑惑,也很害怕,但我想即使我失手了,徐有金的忌日也一定会在今天。”杨白花站起来,注视女子双目,语气自信。
“为什么,你又不是阎王爷,你怎么定人家生死?”萧观音望着杨白花那双深邃而坚毅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在说“我猜的一定不会错”。
“黄青帝耳目遍及冀州城,当初他让我去杀徐有金,我一个黄毛小儿,他不大会完全信任我,若我失手,定然惊动徐有金这条肥蛇,所以黄青帝要他死,而且就必须在今天。”
“所以你特地在城西转了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告诉黄青帝手下人你今天要动手了,你得手了他们是见证者,你失手了,他们也会杀了那个胖子。”
萧观音心头没由来叹了口气,有些事你刹那间就能看的明明白白,怎么有些事你却一直糊涂。
“你真聪明,莫非你是真正的观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