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幺了?」以为是那边受了伤,走至她正前,弯下腰,拉开她的手。
只见她脸颊潮红一片,异常的让人心慌,「那里不舒服?」
她只是默默看着他,咬住唇,不说话。
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怕她是中了暑热。
「衣服…」声音细若游丝。
「嗯?」
「别乱脱。」
愣住,然后,低笑出声。
她瞪向他,眼中有隐隐水意。
揉揉她头顶,弄乱了几丝细髮,「好。」
四年前,光着臂膀,在灶房翻锅弄铲,小女孩乖巧坐在身后,以为他眼中的世界,皆是金灿的黄。
四年后,赤着上身,牵她涉水渡池,她咬着唇,满脸嫣红,轻声提醒他男女有别。
却仍是将手放至他掌心中,不问目的地,随着他,走向湖滨深处。
随着周旁地势逐渐陡峭,泥中开始能见沙砾参杂,岸边林木渐稀,绕过转角,头顶再无绿荫遮蔽,日光倾落,她仰首看他,鼻尖冒出小小汗珠,他将她繫在颈后的宽檐帽扶正戴好,指向前方,「快到了。」
不远处,三面山壁高耸直起,青碧湖水轻拍,蓝空下,银白沙滩宛如一弯新月,静静沉睡在岩坳的怀抱中。白沙底处,靠着山壁处,几丛小树自沙中长出,随风摇摆,鲜翠欲滴。
两人光着脚丫,踏至滩上,印出湿答的脚印,夏阳将沙子晒得发烫,才走没几步,见她踮起足跟,有些却步,拉着她的手,跑向山下阴影处。
奔跑间,一连串轻响自脚底下发出,琮琮琤琤,她讶然回首望去,想找寻声音源头,他却嫌她步子太小,乾脆弯下腰,手臂穿过她膝下,直接将人抱起。
她吓了一跳,手心忙抵住他胸口,微微推出了距离,他收紧手臂,佯装没察觉她的慌张。
往前踏出一步,奇异的声响再次自沙里传出,「传说,万年前,天女来湖边游玩,将玉鼓遗忘在此处,很多年以后,玉鼓虽然已经化成细沙,依然能够发出鸣响。」
她蓦地蜷起手指,「这里是鸣沙山?」
鸣沙山是北方一处地名,数百年前,族人战马踏行万里,欲併吞北方草原其他弱小氏族力量,以备南进,却未料在西漠一带,碰上宁战不降的部族。
不过是个不到千人的小部落,花了百日仍无法收做己用,族王失去耐心,直接下令屠村,
到了当日,天未明,营中战士尚有大半还在睡梦中,天地间,突然狂风大作,漫天黄沙遮星蔽月。
整整两日的风暴,将人马全部掩覆在黄沙之下,原本筑居于绿洲湖畔的小村,亦消失在茫茫北漠间。
只在原地出现一片平缓沙丘,沙动则鸣,据说声如丝竹,或若钟謦,在风起的日子,更能隐隐听见战鼓之音。
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畏惧,心中滑过一丝异样,「不是,鸣沙山在很远的地方,沙响也和这里的不同。」
她点头,两手微微鬆开,「随大哥有去过?」
「没有,只是听人说过。」看着她澄净的目光,没说出口的,曾经距离最近的一次,金丘十里外,他正伏于马背,追击四散溃逃的敌军,弯弓搭箭,诛杀不愿受降的异族人。
慢步来到山壁凹处,将她放落沙地,她好奇地在白沙上来回走动,随着叮咚轻响,她有些乐呵呵的,尝试着变化步伐,想找出更多不一样的声音。
玩得正兴起,抬头看见他只是站在原处望着她,她舞步戞然止住,脸上爬上害羞的红。
他席地而坐,握起一把细沙,「噗肯,对吗?」
她眨了眨眼,他指向湖面,「拜洋。」
指着山壁,「伊壑忽。」
她跪坐至他身旁,「伊壑忽是指高山,这里应该要说伊壑鲁。」
他看着她,「澜儿,凯里哈坦伊恩?凯里昂昂拜洋?」
她瞇弯了眼,露出开心的笑,「嗯,今天我很开心,我很喜欢这里。」
※鸣沙山考自敦煌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