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望着贾政一副老学究的派头,对着他新作的一篇文章批判来批判去,宝玉终究还是忍不住去拆了他老子的台。
“老爷学问这般好,不知当日是从几甲出身?儿子竟从不曾问过。”
贾政原本的那些个指点江山之语一下子全都卡在了喉咙里,面色青青白白,好不精彩。
他自然无法当着儿子写满了濡幕的双眼说他当年名落孙山,乃是皇帝看在他爹当日打天下的功劳,方才给了他这么一个五品小官——贾政此生最重者就是面子,这般话,他着实说不出口。
只是此事家中一向不许人提,宝玉也当不知道才是。贾政的心略安了些,干咳了一声,重新端起了为官者的派头来,蹙眉道:“你连童生试还未考过,如今问这些,有何用处?快把你这笔墨拿走,别再污了我这地方!”
无字天书慢悠悠写道,
宝玉也知晓,在他老子老脸彻底挂不住之前,便将那薄薄的功课本儿拿了过来,飞快道:“老爷,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否则,等着他的说不定就是家法处置了。
如此过了十几日,果然于一日,听闻了薛家上京的消息。
彼时已是快一月过去,念在薛家马上要来府上拜访的缘故,贾母到底是将于佛堂中静修的王夫人放了出来,为的便是不将此事闹大,于宝玉和元春留些面子。王夫人这几日眼见着憔悴了不少,眼角处堆满了细细密密的纹路,再多的粉也遮盖不住。她勉强挂着笑,望着贾琏媳妇牛氏忙来忙去操劳家事的模样,那笑意就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着实是虚情假意的很。
待到薛家乘了一长串车马来了荣国府门前的那一日,正是难得的一个晴天朗日。宝玉立于王夫人身侧,远远儿地只望着一些个锦衣华服之人缓步而来,打首的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眉眼与王夫人颇为相像。
而在她后头
宝玉瞪大眼睛瞧了半晌之后,忽的便伸手揉了下眼。
薛姨妈的后头为何是两个男子紧紧跟着?
贾二老爷眉头蹙得愈发紧了:“既然是宝玉屋里伺候的,跑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将人带下去!叫贵客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身后的奴仆满满皆是有苦说不出,这些人都是被这位大爷从房里粗暴地赶出来的呀,哪里敢不经他同意就回去
只是他也不敢反驳贾二老爷的意见,只得躬了躬身,勉强将这句话记下了。
贾政伸手掸了掸衣襟,方朗声笑着迎上去:“张家二爷今日居然降临寒舍,真是令我这方寸之地蓬荜生辉啊!”一面又满面春风令一旁的丫鬟敬茶,“还不快拿先前皇帝御赐的上好龙井来泡与张二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