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家庄紧临着松花江,但是江湖上更愿意叫它横刀寨。原来松花江在这处遇浅滩,打了个弯折才继续前行的。偌大的一座木寨退后数丈而建,形如巨人横刀逼退江水!故名之。
木寨要命的缺点是怕火攻,徐家却有简单办法,挖了河泥涂抹其上。防火效果奇佳!
从河道里仰脸看去,横刀寨呈厚重的铅灰色,这般彻地连天的大雪也无能覆盖,直如黑黝黝的峰岭,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值守的庄丁认得老乔,连袖着的双手都懒的伸出来,摆摆头放行了。爬梨进了寨子,迎面是个偌大的演武场,现下空旷无人越见其广阔。
下了爬梨老乔踌躇,人我接来了,找谁通禀呢?往日这演武场上龙精虎猛呼喝连声,来这儿一站自有人问你干啥的。现在可好人毛也不见一个!
正对演武场的大厅名点兵阁,是横刀寨军机重地。正在老乔不知所措,有一人拾阶而下遥遥向这边招手。
出入此地的绝非常人,车把式老乔不敢相信自己一贩夫走卒当得起如此待遇。犹豫间那人顶雪快步走近了,来人一席灰缎面棉袍,黑貂皮暖帽,年纪在三十许,面白无须,含蓄不饰张扬,又透着尊贵威严。
这,这是横刀寨大教头呀!人称二先生的!竟劳烦他亲理我这趟差事?老乔正在胡思乱想,二先生到近前了,微微蹙眉问:
“是为少爷接回的伴读吧?”
果然是了!老乔忙不迭施礼,“劳动二先生了,不敢!不敢!”
二先生面露释然之色,转脸注目接回来的孩子,“你就是——”
“俺就是靠山屯老费家的大小子——二娃!”
这孩子非但不胆怯不忸怩,反尔快人快语嘎巴溜脆,二先生暗赞了一个。再细端详——都在岁间,他比少爷百麟要矮上些许,但身子骨够结实;往脸上看,黑黑的还有几块冻疮,乳牙脱后刚长出的一口恒牙洁白整齐,除此处就那对灵动的眼睛惹人注目了。
二先生牵了费扬的手,说,“二娃是吧?走吧,庄主正等着呢!”
老乔吸了口凉气:大教头迎候,庄主亲见!还是点兵阁!这阵式!
二先生这才想起他,颔首道:“差事办得不错,去账房领赏吧!”
点兵阁的木制楼梯铺着厚厚的熊皮,分两层共十八阶。拾阶而上进入一个威仪轩敞的大厅,大厅中炭火正旺温暖如春,靠墙而立的兵器架子上寒光闪烁,隐隐形成威压。
大厅中只庄主一人在坐,寂静无声,听得到噗噗的脚步声。费扬心中冷笑,考验我是不是?老子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过,真当我是乡下的土娃子么?
不错,二先生连同虎皮大椅上坐着的庄主徐川同都在观察着二娃,见这乡下的土娃子头次回见这场面非但不打怵,反而是神态自如脚步轻快登堂入室直奔正主。不由心里暗暗称奇。
费扬走到虎皮椅前站下,见上面坐着的人年纪在四旬左右,面白目朗三络长须,不像雄踞一方的武林大豪,倒像位儒雅的官老爷。
坐上人问了,“你就是二娃么?”
“是,靠山屯老费家的二娃!”答了,费扬又反问,“你就是庄主吧?百麟少爷的爹!”
徐川同一愣,微怒,谁敢这般对徐某轻慢无礼!转念想这是个乡下没有教养的野孩子,释然了,反而这份胆色难得,就点点头说:“正是徐某!”
见面的一来一往结束了,稍有冷场,徐庄主再问:“二娃,是吧?听闻你从四岁开始无师自通到现在识得千字了,可有此事?”
提起这事费扬就暗暗脸红,何来无师自通?这根本就是记忆恢复的必然!前世与这异界语言文字上恰巧为同一体系,只不过他前世学的是简体字,异界用的繁体字,三千常用字刨去不认得的繁体字,不就剩一千来字了么?
不过也亏了是这样,不然他这无师自通更难自圆其说了——
“到也不是无师自通,俺跟到屯子里来的货郎识了些字,可货郎会的字翻来覆去就那几个。俺多数的字是跟安达街(镇子)上的算命先生学的!”
这套鬼话到是说得过去,庄主徐川同和二先生听得频频点头:一个穷乡僻壤岁的野孩子,就因此成为千字童,也算奇才了!
费扬又补上一句,“俺只是识得千把字,会写的可不多!”只因他前世初中肄业后看得多写得少,难免提笔忘字!
徐庄主不再多问,冲二先生一扬下颏。这是要动真的了!费扬心中暗道。
果然二先生拿出一个薄子,递过来。费扬接了略一翻,原来是本普通的拳法精要,他清清嗓子开读了。
这本拳谱是写给寻常练武人的,通俗易懂没有冷僻字,偶有繁体字费扬联系上下文也蒙了个大概。很顺畅地读了两页。
考校的两人很满意,叫停了费扬。二先生又端来笔墨纸砚,费扬见了连忙再次声明:“俺都说了,会写的字不多!”
“无妨,无妨!”徐庄话语淡淡,但眼中暖意浓浓,“会什么写什么就好!”
那就写吧!费扬前世拿笔的时候就少,多是签罚单的,用毛笔更是别扭,但好歹会用。可那笔字真不够看!
刷刷点点写满一篇,满是呲牙瞪眼披头散发,这也叫字?可偏生你认得!
算是会写吧!庄主跟二先生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苦笑,考虑到这孩子才八岁出自穷乡僻壤,那么一种野生疯长的状态,如此也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