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事。。。”陆晶莹这才想起老先生今天在画室站了一天,这会儿还打搅人家休息,实在不妥,“那个。。。我。。。我告辞了。。。”
“啊?”戴老先生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刚进门,水都没喝一口就走,让人看见了,岂不当我为人师表却往外赶学生?”
“唔。。。”陆晶莹啧啧舌,“真是失礼了。。。”
“呵呵,没事。。。说起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戴老先生拍拍她的肩膀,又指了指桌上的那几盒茶叶,“我儿子刚送我的新茶,要不要尝尝?”
“我。。。我不太懂茶叶。。。”陆晶莹面露难色地推辞道,深怕自己的无知会浪费着这些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茶叶。
“嗨。。。这么拘谨干嘛~~”老先生哈哈笑道,“有什么关系,我们搞创作的,讲的就是个率性而为,要是觉得苦,咖啡壶那儿有方糖,爱怎么喝怎么喝~~”
陆晶莹也笑了起来,神情变得不再那么拘谨,事实上,她一直很喜欢老先生像哄小孙女那样哄着自己。
“唔。。。”陆晶莹捧着茶杯,小啜几口后,还是没能藏住话,开口说道,“刚才回寝室路上,我遇到您儿子了,他正开车要回去。。。”
“哦?”老先生了然地点着头,“所以特意来看看我?瞧瞧这父子俩到底像不像?”
“也不是啦。。。”陆晶莹抿抿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其实,一点都不像吧。。。”老先生不知何时戴起了老花眼,从书桌抽屉里捧出本相册,拿在手里摩挲着。
“没有啊,他和您长得挺像的。。。”
“要是长得不像岂非大事?”老先生开玩笑道,“呵呵,我是说,他的脾性吧。。。”
“喔。。。”陆晶莹想来也确实如此,比起老先生的淡雅如风,他儿子看上去更加精明世故,举手间也似有似无地,更透露着股市侩气。
说到这儿,老先生不免感叹了几句儿子立志从商,不愿学画的事情,又寄望陆晶莹她们这些学生能努力学习,不妄他一番心愿。师徒间又聊了一会儿,见天色渐晚,陆晶莹便告辞离开了。
老先生前脚刚送走了陆晶莹,后脚电话铃就响了,原来是戴子正走得急,忘了关照老爷子捎带送几盒茶给院领导。在他看来,自己这位两袖清风的父亲可谓不食人间烟火,因其痴迷的绘画无法养家糊口,有时候家里都快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也正因此他有些抵触这些东西,对于父亲,他不会要求什么,但对于儿子戴维,他还是希望他能正经学商,继承自己的事业。
可令他烦恼的是,所谓隔代遗传,自己的儿子戴维,某种程度上更像他爷爷,秉承着某种天真,执着着某种理想,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人心,成天似闲云散鹤般浪费时间,甚至荒废了好容易送他出去的学业。
“爸,我都打您手机好几回了,怎么都不接电话啊?”
“哦,我调成静音了,刚才忙没注意。。。”
“您能忙些什么呐。。。哎,不说这个了,上次您评级的时候,人院长没少说好话,你一会儿可别忘了给人送礼啊。。。”
“我评上是我在教育岗位含辛茹苦几十年应该的,哪有他说不说话。。。”
“行行行,咱不争这个了行吗?”戴子正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这么说吧,人院长跟你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就当朋友间串串门,替他稍两盒茶叶,这总成吧?”
“嗯。。。”老先生沉吟片刻,应了一声,“那倒是没错,老蒋那儿我确实去的少了,成吧,过几天我就去见见他。”
“诶,这就对了嘛。。。”戴子正刚要放下电话,脑子里又响起了别的事儿,“爸,维维最近有跟你联系么?”
“有。。。不过少。。。话说你还真跟他签了借据?要他还那笔钱?”戴鸿儒长吟一声,“你们父子两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调不一块去?”
“呵呵,我和您还不一样么。。。”戴子正苦笑笑,“他跟你比跟我亲。。。”
“都是一家人,胡说些什么呀。。。”
“是是。。。”戴子正支吾了一会儿,问道,“哦对了,爸我问你个事儿,维维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就是你的学生,叫陆晶莹的女孩子,我刚还见着她了,想着什么时候约她出来吃个饭。。。”
“啥?他俩在处对象吗?”戴鸿儒这才想到为啥陆晶莹会来看自己,坐不到片刻又要走,敢情是有这么个事儿在里面啊,“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啊。。。”
“我说你。。。不是他女朋友他在那儿发什么病啊,为了给女孩子买画,跟我这儿死犟要钱?哎,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么着吧,反正是你学生,有时间你替我问问吧。。。就这样,我还有事儿,先挂了。。。”
“真是有样学样。。。”老先生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冬季的夜来的特别早,老人感到一丝寒意,紧紧地蜷缩在座椅里,裹紧了身上的棉外套,动作间不当心碰翻了刚才无意间翻出的相册,落在地上的相册自然而然地翻到了那一页被经常翻动的照片上,是一位梳着发髻笑得很温柔的女性,那便是老先生的夫人,因操劳过度而于早些年病逝了。。。
老人摩挲着照片,独自一人碎碎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