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匆匆推开木门,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又是一阵叮当。外面雨已经大了,秋风袭人,她打个寒噤,门又沉重地关上了。
把温暖和喧哗都留在脑后,她踽踽独行进冰凉夜色。
咖啡馆内,一曲终了,连湛迈步走下舞台,周围爆发出阵阵掌声,还有两三声女孩子的口哨和尖叫。他避开她们走向戚朵,才发现,她的位置早已空了。
——
三天后,早晨,戚朵一开门,连湛就杵在面前,她险些撞上他。
“昨天的预约治疗你为什么没去?”他神情严肃。
“哦,忘了。连医生不忙吗?还麻烦亲自跑一趟。”戚朵慢慢说。
连湛俯看着她,发现她额角茸茸碎发掩映下,一缕红晕扫过脸颊,直到耳根,才慢慢消失,恢复瓷白。
他这才微微笑了笑:“在附近游泳,顺便来问问。”
戚朵低着头,没作声。连湛这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因为他们站得极近,那衣角几乎要触到她的。
“那治疗就挪到今晚七点,我白天很忙。”随着头顶声音的响起,那衣角也退后一步。“不要迟到。”
面前倏然一空,戚朵才反应过来,而连湛人已走了。
空空的楼梯间里,无数尘埃在朝阳金红的光里剧烈舞蹈,好像他是一把勺子,笔直地伸进来,把积年尘埃都搅乱了。
“连医生,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治疗了。感谢你近来的照顾。”这早已想好的话,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实际上,昨天早晨的治疗,戚朵不但没有忘,相反还格外惦记。反正做什么都不安,她干脆对时钟坐下,看时针分针一点、一点走过了预约的时间,整个人才逐渐放松下来。
她决定以后都不去了。
——
坐在去殡仪馆的公交车上,戚朵故作无所谓地想:反正决定这种事情,就是用来推翻的。
街景一帧帧过去。车转一个弯,背对太阳,一个人模糊的苍白影子映到玻璃窗上。
那是她自己。
一个通灵者。
戚朵眯起眼睛,想把自己看清楚些。可仍然只看到一片清冷模糊的苍白。
她正想换个角度,忽然来了一片红,把那片苍白整个吞掉。
是一个穿大红露胃装身材火爆的女孩挤到了她身后。
戚朵对着那个消失的自己,轻轻地,自嘲地呵了一口气。
相反的方向,连湛正开着车往医院去。那天晚上他为戚朵唱的《andiloveyouso》,是跟陆行简学的。想当初,这位仁兄就因这首歌一战成名,抱得美人归。当时看到戚朵空掉的位子,他只有一个想法:怎么换了他,效果就这么差?
当时就有人将他唱歌的视频放到了网上。刚到家,电话就来了。师兄陆行简头一句话就是:“你要用移情疗法?”
连湛顿一顿,坦然道:“是。”
“我不同意。”陆行简马上说。
连湛坐到沙发里:“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的确。佛洛依德时代就创立了——但是,他们最后都躲开了那些女病人,避免了身败名裂!”陆行简几乎喊了起来。
“我会控制的。”连湛淡然道。
陆行简的呼吸粗重,半晌,方平稳下来:“到什么程度了?”
连湛略一思索:“两面感情。爱与憎、想接近又想回避、相信又不相信,这样的相反感情在同时转移。”
陆行简冷笑:“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尽力而为。”连湛挂了电话。
他又认真审慎地重新作出计划,直到深夜。对原定于昨天的预约,他要求自己一定要在治疗过程中巧妙地把戚朵的反感、对抗抹去,而将心理依存、恋慕提升起来。
不料戚朵居然没有来。
连湛第一次有踏空的感觉。
今天早晨,他人已经坐到了治疗室里,却在第一个预约病人到来前,神使鬼差般抓起车钥匙快速驶出医院。
直到看到戚朵外作镇定冷淡,实则方寸微乱的样子,才明白自己为什么“神使鬼差”——他就是要收到这样一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