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还是娘家人疼她,约又过了七八日,王氏带着新儿媳柳氏连同华兰一道来了,明兰摆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来迎接,不料却见王氏一脸漆黑。
明兰请她上座后,便去打量一旁侍立的少年妇人,只见她上着大红蝶穿花银鼠薄缎袄,下着浅芍药红镶两指宽黑绒边的万福字褶裙,漆黑的头发一丝不乱的梳成了个圆髻,头上规矩的戴着赤金五凤朝阳大钗,耳畔是一对大珠坠。
怎么说呢?很正规的打扮,从头到脚找不出毛病来,很正规的一个人,从站立的姿势,到视线下垂的角,都完美的好像教科书里出来。不过长相嘛……明兰以前见过她,如今仔细打量,便知小桃的观察没错,虽有几分端正气,但的确长得挺……嗯,挺国泰民安的。
“这位便是新嫂嫂吧,合该我上门去看嫂嫂才是,却叫嫂嫂劳累了。”明兰给王氏行过礼,便赶紧请柳氏坐,那边华兰早已不客气的自己坐下了。
“六妹妹快别这么说了。”柳氏的声音倒好听,宁静温雅的,“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劳累的,你如今身重,正该如此。”
丹橘见不得明兰捧着肚还活泼,已赶着把她搀着坐下了,明兰已看出王氏不对劲了,这时候不能说她‘气色好’,也不能光说场面话。她想了想,赶紧道:“瞧似是瘦了,想是这阵累着了。可要好好保养才是,大哥哥大嫂嫂都在外头,指不定多心疼呢。”顺带配上微蹙的眉头,恰当的显出关怀和担心。
华兰暗叫明兰好口才,柳氏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王氏果然神色一霁,顺下气来:“还是你这孩懂事,这些日……唉,真别说了,处处不顺心。”说完还冷瞪了柳氏一眼。
柳氏宛若泥塑石头般,一动不动。明兰忙接上,凑趣着和王氏说话,华兰似有些无可奈何,只过来搭了几句,柳氏始终不大开口。本来气氛还好,谁知王氏句不离怨气,又明贬暗讽的扯到柳氏身上去了,“人家儿媳温顺的跟只猫儿般,却有那没运气的人家,逮回只野猫,不懂规矩又死样活气……”
华兰见王氏又来了,忙道:“娘,您别这样了。我那侄女儿还不够你忙的呀。瞧她一日日大了,您也别光顾那些有的没的,弟弟把闺女托付给你,您好歹也教她识几个字,念两句诗,瞧老跟前的全哥儿多懂事乖巧。如今握笔描红都有模有样,您也着些呀!”
华兰不说还好,王氏愈发气愤,用力拍了下桌:“好好好!合着你们都是对的,只我一个是在无理取闹!得了,我今日也来过了,明兰,你好好将养着,别你那没福气的五姐生了个姐儿,如今成日受人糟践呢!你婆婆那儿我也不去了,你去说声罢,我们走了。”
明兰忙起身挽留,奈何王氏非要走,华兰忍不住道:“要不,娘和弟妹先回去,我再留会儿。”王氏瞪眼道:“留什么留,你妹妹还要养着呢。”
华兰叹气道:“娘,我是回袁府,又和您不顺。况且我和六妹妹多日不见了,还不许我们姐妹俩多说两句呀。回头我再去夫人那儿行个礼,免得叫人说咱们的不是。”
到底是自己女儿,王氏口气虽很冲,却也允许了,当下便一阵风似的走了,柳氏默声不语的跟在后头。明兰看的目瞪口呆,这么火爆,该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
直到人都走了,明兰才赶紧把华兰拉进里屋,舒泰的坐好,上香茗茶点。
华兰瞅着明兰的肚,笑道:“瞧你这般红光满面,我就放心了,老总忧心你瘦的皮包骨呢。”明兰忧愁的抚着自己的肚:“可别胖的厉害才好,回头收不回去了。”华兰笑骂:“你个臭美的,这会儿还想着好看呢。”
姐妹来互问长短了几句,明兰便按捺不住好奇,紧着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气成这样。”
华兰喝了口茶,叹息道:“别提了,这阵娘处处碰壁。先是五妹生了个闺女,她成日担心五妹在夫家受委屈,不差五的跑去家气指颐使一番。要说头两回是好的,那家老居然说丫头片哪那么金贵,要两个奶娘伺候着,又不使她银,要她来废话!”
明兰连连点头,十分捧场,华兰又道,“唉……可说到底,五妹妹是要在家过日的,说两句就好,娘也……”她艰难的挑了个词汇,“去多次了,每回都要敲打老一番……”明兰微微皱眉:“这不好吧。日长了,五姐夫就是脾气再好,也难免不高兴呀。”
“谁说不是?!”华兰狠狠咬了口喷香温热的小米软糕,“老觉着不对了,赶紧将娘叫了去训了两句,娘就委屈的什么似的。唉,接着是弟成亲,爹老觉着娘没有用心办,几次当着管事的面叫娘下不来台。”明兰忙道:“爹也是多心了,怎会如此呢!”当着人家的亲生女儿,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呀。
谁知华兰竟十分公正:“也不是爹空穴来风。娘心绪不佳,难免将气出在旁的事上了。”
明兰默默的,没有接话,华兰接着道:“再接着新弟妹进门了。要说这弟妹呢,也是不错,从新婚第二日起,就老实的给娘站规矩。娘的脾气不好,有时说话有些难听,弟妹也忍了下来,没半句回嘴的。连着两日,叫她端着水盆站在门口服侍,她也一声不吭的照做了,院里风冷,叫她站就站,叫她跪就跪,唉……娘也真是,这里里外外瞧着,都只会说弟妹贤良孝顺,反是娘做婆婆的,刻薄寡恩,无有慈爱之心。”
接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