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此时,慕容白尘的笔也停了。画中人就如同靠坐在石头上睡着了的李红莺一般静好,唇边的浅笑被勾描的分外传神,就好似她真的在画中浅笑。
慕容白尘看着刚作成的画,只觉有一道身影刻在了心头,是李红莺翻身下马的身姿,是她为他采草药坠落的芳华,是他抱着她,好似遨游九霄般荡过深渊的飒爽。
本已被搁置的笔被在一起提起,在已作好的画旁题上了几句。
寻莺坠山谷,恰逢俊鹰坠。天公爱作美,清风皓月归。
待题完,慕容白尘将笔墨纸砚大致规整,清洗,又解下外袍,将东西归置与外袍系成的包裹内,提在了肩上,又看了看那四腿方桌,心道此处无人也不会丢失,便不去登门归还了。而后脚步轻踏至李红莺身边,俯下身去,一手揽过她的肩,另一手轻抬她的手,直身便将她抱了起来。
只有在李红莺睡着时,慕容白尘才开口轻唤了声:“红莺。”平日里,他只会唤她,大当家的。
李红莺是很轻的,她的体重很符合她身轻如燕的轻功,慕容白尘抱起她来,十分的轻松。这一路到琵琶洞,不仅不嫌远,反倒觉得可以再远一些。这是何等感觉,慕容白尘心中不甚明了,只觉得李红莺于他而言,并不同于平日里所接触的名门闺秀,但又好似不止于是他奉旨而来必须不得已接近之人。
“白尘回来了啊!”琵琶洞中众人都已起了,洗洗涮涮的,都正在奇葩洞口,见慕容白尘回来便是打起了招呼,“我说今早醒来怎么不见你,往日里你起的可是最晚的那一个!”
随之一旁有人撞了撞说话那人的胳膊,道:“你声音小点儿,你没看见白尘怀里抱着的是谁吗!”
一帮子大老爷们也不避嫌,更不懂何为害臊,更何况李红莺从来琵琶洞开始,他们好似除了给她腾出了空余的房间外,也没其余什么地方把她当个如花年岁的女子了。所以这一说,众人是看清了慕容白尘怀中抱着的,是女装的李红莺。随之众人口中皆是啧啧之声。
“你们瞧,你们瞧!大当家的这一身,跟我们初见她时一模一样!”
“大当家的女装也算是个婵娟,在琵琶洞真是耽误她了…”
慕容白尘已知晓李红莺与琵琶洞的渊源,自然也听得懂他们话中之意,心中也是有些惋惜,便低声道:“大当家的今晨起的早,眼下睡着了,白尘先将她放进屋中才是。”
如此众人自然无非议,便随了慕容白尘。慕容白尘一路直到李红莺屋子前,站在原地想了几息,还是进去了。不料李红莺的屋子竟是分外的整洁,与他住的屋子中不同,这里虽无熏香,却是有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她的床榻更是收拾的一尘不染,被褥看起来都是较为干燥的,并不潮湿,床榻外罩着一层纯色的纱帐,床榻下放置着木盆与面巾,皂角。一旁还有一个不大的小木箱,想必是她的全部家当了,木箱上放置着一面镜子与一个小木盒,里面应是她为数不多的首饰彩妆,木盒看起来极为陈旧,然在上的色彩却是一寸都未掉,看来,李红莺并不常用这些。
李红莺平日里表面看起来若是没有胸前的二两肉,甚至像是一个男子,只是容貌俊俏了些,可今日进了她的闺房,才发觉,她也是心思细腻的闺阁女子。
慕容白尘垂目看了看怀中的李红莺,她睡的很熟,却好似是做着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缩。他的目光闪了闪,又轻轻走了两步,将李红莺放在了床榻之上,随之抬手,轻触她的眉心,抚平她眉间褶皱。随后慕容白尘在李红莺房中坐了一会儿,闭了闭眸,再睁眼,瞳孔中已不见半分柔情。
此时,李红莺睡着,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而琵琶洞的那些人,都在在洗涮,此时之机,下次难遇。慕容白尘动作很快,先是回了他自己的屋子,随后将笔墨纸砚全部取出,取水,研磨,提笔蘸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慕容白尘闭眸,从岿州入山直到琵琶洞的路线清晰落入脑中,再睁眼,落笔,以岿州起的路线赫然展现在纸上。又是寥寥几笔,简述琵琶洞中情景与人数,最后写到,望早日带兵镇压。落笔处,慕容白尘。
信已写完了,慕容白尘轻轻地将信纸叠好,放进衣襟,又将衣襟中的已为李红莺描好的丹青取出摊开了,放在了桌子上,随之转身出了琵琶洞。这时辰恰恰好,众人已经洗涮完毕,见慕容白尘又出来,便喊他问道:“白尘,大当家的还在睡?”语气里带着点暧昧。
慕容白尘倒是没在意太多,只是点了点头,道:“大当家的还在睡着,今晨大当家的唤我去溪旁为她描了副丹青。起的早,走的也早,没来得及洗漱,我这趁大当家的睡着了便也起来收拾收拾。”
他的话说的篇幅很大,重点却是放在了今晨为李红莺描丹青一事之上。果真那些人便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所谓丹青上,也不再理慕容白尘了,反而是絮絮叨叨交头接耳着慌忙进琵琶洞想看看那丹青去了。
慕容白尘又走了几步,找了个稍微隐蔽的位置,从脖子出取出玉哨,吹一下,停一息,再吹三声。不多时,空中竟是飞来一只白鸽。慕容白尘微抬起手,那白鸽便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在白鸽的爪子上取下信筒,又把信卷成细卷,塞在了信筒,又重新将信筒绑在白鸽的爪子上,唇瓣翻动,与白鸽耳语几番,随即抬手放飞了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