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来乌兴时,就是凌晨两点,他从北方来到南方,一天两夜的路程里满载着对未来的彷徨和向往。当他下了火车出了出站口,他面前就是这条遍布着张牙舞爪的憧憧树影的街道。
是爱情逼着他忽视掉心里的恐惧,踏上了一条从此灵魂不得安宁的不归路。
他的神情实在哀愁,令莫浓心口发酸,特想抱抱他;可他眉眼间透出的疏离又让莫浓畏惧,始终没有上前。
两点十分,出站口出现了稀稀落落的人群,他们两个模样出挑的小伙子在接站的人中格格不入,既没有欣喜也不兴奋,都有些高冷。
舒照一眼就注意到走在最后的女孩儿,个子不高,运动鞋运动装,一把马尾垂在左胸,面色在路灯下是没有城市烟火的土黄,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下,很快就故作镇定地垂下。
舒照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同样的土气,同样的害怕,也是同样纯洁不染世事。
“黄文曼?”
小曼点点头,她很怕这两个穿着洋气又高大的年轻人。
舒照说:“先吃饭吧。”
打的时舒照直接坐在了前座,莫浓跟小曼在后座,从莫浓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舒照跟小曼都是歪着头看向窗外,舒照的表情更平静些,但小曼的脸转得更彻底,肩膀不时重重的起伏,显出她的忐忑。
舒照自虐般把小曼带到他到乌兴当晚吃夜宵的饭馆,饭馆里还剩一桌客人,他没用菜单直接点了四个菜。
莫浓发觉他跟店家很熟,期间不时聊起近况,听意思好像他以前在这打过工。
舒照给小曼开了瓶旺仔,体贴地插上吸管放到她面前,
“你家里人知道你来这儿么?”
小曼摇摇头:“不知道,我跟他们说我去了广州。”
舒照拿湿巾擦着手,“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在这儿么?”
“不想。”小曼回答的很坚定,“他们说报警了,我害怕他们找过来。”
舒照就笑了下,既像苦笑又像在嘲讽,“放心,就算他们找到乌兴,乌兴这么大,他们也找不到你。”
菜上来后舒照吃得不多,准确说三个人吃的都不多,小曼是不安没胃口,莫浓是被舒照难得一见的低气压影响,心情有些憋闷。
等小曼勉强吃完一碗米饭,舒照才又开始盘问: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是说你赚钱之后打算做什么?”
小曼有点儿破釜沉舟的架势,对他摊牌:
“我结婚了,我家人不同意,我跟我老公商量好,我先来这边站稳脚跟,等够钱租房子他就过来,跟我一起打工。”
舒照嗯了声,随后抽出根烟叼在嘴上,莫浓拦住他:
“你今天抽了不少了。”
舒照不以为然朝他扬起下巴,莫浓只好给他点上火,自己也跟着叼起一根。
☆、第十六章
舒照道:“我得把规矩跟你说明白,你刚来,这行里还分两个派别。一,是洗浴中心,你进去什么都不用学,主要就是|陪|睡,来的客人有要求用手的,用嘴的,也有全套,全套就是你得跟人做,记得戴|套。抽成你拿七我拿三。
二是ktv,ktv里也有两个去处,我这里是dj部,负责端盘子倒酒点歌,客人看中你要你陪酒,你就得陪酒,每天四百,但不是每天都能上到班,有时生意差接连五六天上不到班也是常有的事儿;还有一个是坐台小姐,陪喝陪唱陪聊,客人要摸,不是太出格你就得给摸,陪不陪|睡看你自己,也是四百,上班的几率比我这个dj部大些。
你要进ktv,抽成就是前一个月的工资我要提一半。也就是你赚一万得给我五千,这一个月里我负责你的吃喝拉撒。我讲得够清楚么?”
小曼点点头,“清楚。”
“那你决定吧,去哪儿上班?”
小曼小心翼翼的问:“哪里赚钱多?”
舒照沉默,探究的审视着她,能有两分钟才说:
“洗浴最赚钱,一天最多十几个客人,你能有五个全套做下来,一天至少八百块打底。但我得跟你说清楚,”舒照又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这话不该说,可他心里那道坎总是过不去,
“我建议你别去洗浴,那活儿不是人干的,你身体吃得消,你心理上吃得消么?你心理上吃得消,连着做一个星期,你身体上受得了么?”
小曼犹豫了片刻,说到:“那我坐台吧。”
舒照从口袋里掏出个套着号码牌的钥匙,“你现在去对面的建国旅馆,按照这上面的号码到二楼找到你的房间,你先休息一晚,明天下午两点我来接你上班。”
他们看着小曼的身影消失在旅馆里,舒照对莫浓说:
“着急回去么?”
莫浓转头看着他:“不着急,我陪你坐坐。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舒照牵强的笑了下,望着窗外,
“曾经就是这个位置,有人问了我刚才问过的那些话,我的回答跟小曼的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人,每天都在上演,结局也都差不多。我们都自以为是的活在自己的王国里,又都各自舔着位置相同的伤口,不肯认清现实,期许着幻想中的未来,龟缩苟活。”
莫浓的心随着这句话陡然抽了一下,好像被一根利刺扎中,尖锐的疼起来。
“别这么悲观,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
“那我们失去的呢?”舒照呆呆的望着外面,小声问:“我们失去的……即使有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