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他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到底没去拦他,光嘴上说:“别喝太多,心意到了就好。”
舒照的嘴唇被酒水染得透亮,他双目微敛弯着嘴角说到:“您放心,您对我的栽培我舒照毕生难忘,没什么能回报您,唯有这点酒量能在您面前充充场面,给您开开眼。”
他面不改色喝光这一排酒,又对沈叉叉道:“倒满。”
他这玩儿命的架势别说跟他不熟的宋先生没见过,就连见过他酒量的沈叉叉也被惊到了。
ktv的杯子为了冲消费容量都很大,小瓶的啤酒几乎一满杯就是大半瓶,舒照这十杯喝下去,七瓶芝华士直接干掉两瓶半。
他却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该说说该笑笑,宋先生见他没有要停的意思,终于忍不住从沙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虚虚地拉了他一下,
“坐吧,酒等下再喝,我有事跟你说。”
舒照斜着眼看他,嘴角的冷笑看得宋先生直皱眉,
“您先让我表完心意,放心,我一定清醒,不会耽误您办事儿。”
沈叉叉听这话有些不对劲,偷偷在点歌台给大姨太发微信:舒舒貌似要出事,这个男的心怀不轨,怎么办?
舒照这十杯刚喝完,许饽饽就进来了,
“诶哟,这位先生怎么没叫小妹啊?光跟小照喝有什么意思,我给您叫几个上路的好吧?”
宋先生连连摆手说不用,结果许饽饽一推门,十多个小妹就直接在他面前依次站成一排,鞠躬齐声道先生晚上好。
宋先生看向站在一旁神色不明的舒照,语气里透出点哀求:“阿照,我是真有要紧事跟你说。”
舒照拎着个酒杯转着,顿了片刻一摆手:“你们都出去。”
沈叉叉还呆在点歌台后面没走,宋先生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你也出去。”
沈叉叉看了看舒照,见他点头才从包厢里退了出来。一出来就往更衣室跑,还在走廊就喊:
“大姨太,大姨太?”
大姨太正在化妆间里磨蹭,扬声回:“这里。”
沈叉叉跑得气喘嘘嘘,进门就忙不迭地说:“我的娘诶,五分钟的工夫都喝了四瓶洋酒了,酒量好也没有这么喝的吧?这是拼命呢!”
…………
舒照坐在宋先生身边,从兜里掏出烟给他递了支,宋先生说:
“早戒了。你也早点戒,这对身体不好。”
舒照笑了笑,叼了根在嘴上,“您说吧,什么事儿?”
宋先生从手提包里掏出两沓文件,“这是我在台南的房子,是栋二层洋楼,我打算把它过户给你。”
他见舒照无动于衷,又翻了页对他说:“你要是不想去台湾,我在上海也有公寓,我们去上海可好?”
舒照吐出口烟雾,歪过头看着他问:“您直接说,您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宋先生默了下,翻出另沓文件递给他,“前些天去医院检查,肺癌晚期。化疗可能多活几天,但行动能力基本丧失,我也不想治了。我就想……临走时能有人陪陪我,阿照,你陪陪我好吗?不会太
久,最多几个月。”
舒照抽烟的表情很有种饱经沧桑的感觉,但他过于年轻的脸软化了这种沧桑,剩下的只是若即若离的冷漠。
“宋先生,”他有些残忍地笑了下,也没去看他,盯着飘摇的烟雾说:“我很感谢您,您给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要想有收获,必须得先付出。
而且这个付出还不是说你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得看人家想要什么,给得了人家想要的,你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收获;要是给不了,又或者你能给的在人家看来一文不值,哪怕你付出的这个东西是你的命,那也没用。所谓的等价交换,从来都以强者的价码作为基准,弱者是没资格谈条件的。”
宋先生眼神里的温度陡然冷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谁是强者谁是弱者?”
舒照探身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毫不在意道:“当然您是强者,我舒照一穷二白身无长物,我什么条件都没有,怎么谈?没法儿谈。”
宋先生细细思索,半饷也自嘲的笑了,“你比以前成熟了,以前你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要拒绝直接就拒绝。是,你现在一无所求,表面是在抬我,实际是想告诉我你一文不值,因为你根本不会把自己标出价码跟我交换。”
“宋先生高见,既然咱们都说明白了,那我就不多打扰您娱乐,我这就出去叫小妹进来。”
“阿照!”宋先生再次叫住他,“你真的不愿意陪我?”
舒照淡笑着摇摇头。
“那陪我喝一杯,你再陪我多坐一下。”
舒照倒了杯酒递过去,宋先生决然道:“干杯。”
舒照拎起一整瓶芝华士,中间连气都没换直接吹瓶。
宋先生大赞好酒量,舒照又拎过一瓶,在他火热的充满羡慕与青睐的目光里灌进满腹冰凉的液体。
直至还剩最后小半瓶,他才停下这玩儿命的喝法,给宋先生倒了半杯,轻轻放在他面前。他余光里瞥到宋先生仿佛轰然老去了无生息的身躯和面庞,是的,即使陪他多坐一下舒照也不愿意,他宁愿一口气喝死,也不愿意陪他有说有笑的啜饮。
满肚子的穿肠□□似乎随着他的步伐在胃里晃荡,手脚冰凉腹部烧灼,然而头脑却愈发清醒。他穿过那条灯火辉煌充满各种声音的走廊,来到尽头的卫生间盯着自己的脸。
他眯眼,镜子里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