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古往今来从来不乏谋求捷径之人。武之一道亦如是,有人不甘如此漫长的练习,或者出于其他目的,辅以外力发明了一些速成之法。最大的特点是见效快,苦练几个月出来打败练了好多年的人也不是难事。缺点是不稳定,易反噬,练成绝世武功几年后说不定就成了废人,加上速成过程往往涉及一些阴毒的损人利己之法,练成后也往往不用于正途,所以常被斥为邪道。
总而言之,顾长清大概救下的不是一个好人,至少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正道人士。但以上不过他的猜测而已,邪功之说也只是道听途说,到底没有真凭实据,本着疑罪从无的道理,他犹豫一番,还是缓缓催动内息,帮着男人梳理起杂乱的内力来。
顾长清穿越之后修习不久,功力尚浅,但好在有狐族修炼相辅相成,事半功倍,再加上清玄功法极其温和,探入男人身体也未招致他本能的抗拒,倒是颇为顺利。疏起阻滞处,盈其枯竭处,遇到特别狂肆不能容于经脉的就缓缓导向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四肢渐温,心口也缓缓有了热气。再过一会儿,丹田竟然有蠢蠢欲动之势,顾长清稍稍一探,警觉其中内力如吹气球一般瞬间丰盈起来,不一会儿,竟变得极其浑厚。男人心跳逐渐变得强健,刚才顾长清花了半天才稍稍充盈的经脉如同得了充足水源的干涸渠道,一下子鼓胀起来。
顾长清暗暗纳罕,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门功夫。他刚才梳理了半天早已力竭,此时见男人已无大碍,松了口气便觉得倦意铺天盖地而来。见男人一时半会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伏在他胸口,神智迷糊起来,打算稍稍迷瞪一会儿,待雨小了就离开。
身上覆着大叶片,身下是逐渐温热的身躯,隔着叶片传来哗哗的雨声,似远似近。恍惚中有种泛舟江上遇狂风骤雨,一叶扁舟飘摇,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身下之人的错觉。
陷入沉眠之际他模模糊糊地想,也许自己始终对来这个世界抱着一种不安定感吧。
顾长清以为自己在陌生人身边是不会睡死的,一觉醒来却发现过了大半天,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大雨早已停歇,阳光清凉,树间仍有残滴。顶开头顶的叶片,甩甩身上半干不干的毛毛,眯着眼看碧空如洗,草木葱茏,大有柳暗花明之感。
感叹了半天,想起男人身上仍盖了许多大叶子,此时太阳一晒,里头湿气熏腾当不亚于蒸笼。急忙把叶片扒开,见他情况虽比之前好了许多,现在却又发起烧来,身上的伤口则经雨淋日晒,有逐渐扩大的迹象。
顾长清哀叹一声,认命地跑去找了些狐妈曾经给他治外伤用过的树叶,嚼成糊糊敷在男人伤口上,又找了几个一破皮满是汁水的果子,轮换着放到男人额上,权当水袋用了。一番死马当活马医之下,男人的烧倒是渐渐退了。
眼看他逐渐恢复生机,顾长清倒是谨慎地离男人远了一些,再也不歇在他胸口取暖了。
顾长清其人一直有种矛盾的特质。早年的父母不和让他对亲近别人一事又有期盼又有恐惧,渴望得到关怀又充满不安全感,是以总习惯与人保持若即若离的交情。对人性总是抱着怀疑,却又暗带期盼,是以总抱着审视的态度。遇到名师习武,进入师门有师兄师姐的照顾,虽然好了很多,小时候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却一直还保留了下来。
这种习惯表现在方方面面。体现在原来的世界就是职场上总担心得罪人被孤立,所以遇到杨轲之类的人也只在背后吐吐槽,多以忍耐为主,同事则多是聊个闲话的交情,总担心交浅言深会卷入办公室的是非纷争。体现在穿越后则一边诚惶诚恐地享受着狐爸狐妈的亲情,一边总有种欺骗了他们的亏欠感,还有种这种日子不会长久的担忧。体现在救人则一边尽力救治,一边害怕救了一条毒蛇,看男人快死时善心压倒了怀疑,看他快苏醒时怀疑又纷纷冒头。
他虽然不忍心看人死在眼前,却也警惕着这个陌生人,于是便敬而远之。
到了第二天,男人已经是随时能够醒来的样子了。顾长清想着他伤病初醒怕是不利于行,千辛万苦上了雪山,没有被白狐杀死,到时候生生饿死太过冤枉,于是从附近收集了一些野果堆到他附近,方便他醒来时取用。
好人做到底吧,骨子里有些烂好人的顾长清悻悻地想。叼着几颗小红果放在地上,想起不远处还有一片酸酸甜甜的果子,便又哒哒哒地跑开了。
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珩先是看了看身边的果实,又看看身侧一大堆巨大的树叶,根据堆叠在一起的部分尚未干透的痕迹,大约猜出了用途,有些复杂地看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小白色身影一眼。
传说中在昆梧山的茫茫雪域之巅,有一片世外桃源,那里是灵狐的圣地,还有狐族至宝——狐灵果。狐灵果是天生地长的宝贝,百年一生,赤色如火,月圆之夜,群狐礼拜之时坠落枝头。凡人服之,百毒皆消,延年益寿。
萧珩是打着碰运气的想法上来的,毕竟传说太过渺茫,谁也不知道昆梧山顶是不是依然千里冰封,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狐灵果,更没人知道它是圆是扁。再退一万步说,即使顺利找到了,也指不定现在是这百年一生中的第几年,说不定果子才刚刚结出来,要等个百年才能熟呢。
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