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愕然,“先生何出此言?”
“余住虽然悍猛,却有勇无谋,乃一介匹夫。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余住连战连败,士气大跌,何况主将乃全军的核心与精神支柱,余住的锐气一退,则全军的志气也将消减大半。余住身边没有什么机变谋臣,他麾下的江和确是一位智士,然过于保守。现在应趁着余住大军军心动荡,江和也还没反应过来,一举发动猛攻,则敌首可擒。”
齐牧沉吟半晌,“可盈州城——”
“侯爷放心,盈州城有闻若兄坐镇,我相信他能兵不血刃,劝敌于城下。”见齐牧一脸疑惑,殷子夜补充道,“叛军的前锋是任深率领的队伍,任深与叛军的发起者,即叶臻残部李莫不曾有什么来往,他此番匆匆出兵,想必心中仍有顾虑,立场未稳,趁这个时候去游说他,就算不能让他倒戈相向,至少能令他保持中立。一旦任深退兵,叛军的节奏必乱,盈州城的危机便可一缓。”
齐牧神色凝重,“可缓,却仍不可解。”
没错,叛军节奏会乱,但齐牧一日不撤兵回去,他们一日就不会放弃攻入盈州城。齐牧是有军队在手,可他的一应根基乃至天子都在盈州城,攻下盈州城等于端了他的老窝,齐牧将元气大伤,无所立足。总而言之,盈州城的境况依旧岌岌可危。
“是的,”殷子夜也表示认同,“能救盈州城的,终究只有侯爷。所以,殷某有个斗胆之见,望侯爷一听。”
“说。”
“先派一队轻骑速回盈州城,人数无需太多,一方面增加一些防守力量,更重要的是令叛军认为我们的援军正在回撤,叛军必不敢轻举妄动。即便他们真的决意强攻,盈州城也能多撑些时日。主力部队留在这边,十日之内攻下枇城。”
齐牧目中闪过一抹震惊,看着殷子夜,没有说话。
围了一个月的城,要十日攻下,这便是殷子夜所言之猛攻。当中的代价,恐怕会十分惨重。
“侯爷,”殷子夜略略加重语气,“当下是彻底覆灭余住势力的最佳良机,不可错失。如若侯爷今日退兵,盈州城是保住了没错,但余住也有了喘息的余地。侯爷想必心知肚明,此番安州之战,士卒各方面都有所萎靡,退兵盈州后,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再与余住奋力一战。叶昭已然对侯爷起了忌讳之心,他日侯爷若与叶昭反目,背后的余住这一大威胁会使侯爷无法全心对抗叶昭,处处受制,最糟糕的情况,则是余住与叶昭联手,灭侯爷而后快。”
齐牧来回缓缓踱着步,神色凝重。
殷子夜的计策,风险很大,一旦成功,也获益最甚。这就像一场博弈,只是这场博弈被殷子夜犀利地分析下来,有理有据,势在必行。
“侯爷,您只需思考三个问题。”良久,殷子夜总结道,“第一,侯爷是否相信闻若兄能守住盈州城?”
“……”
“第二,侯爷是否相信您能率军在十日之内攻破枇城?”
“……”
“第三,”殷子夜顿了顿,“侯爷是否相信殷某的判断?”
时间恍若凝滞了一般,营帐里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齐牧狠狠地一捏拳头,“好。”
殷子夜眸中一闪。
“十日之期,不成功便成仁。”齐牧沉声道,“你马上替我修书一封,让陆荣带回去给闻若,告知他务必坚守盈州城。”
“不必了。”殷子夜道。
“什么?”
殷子夜笑了笑,“殷某该说的已经说了,这便随陆将军回去,与闻若兄一同守城。侯爷,告辞。”
殷子夜施礼完毕,转身便要退出营帐,不料手腕被猛地一拽,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就齐牧拉了过去,紧紧搂进怀里。
“本侯不许你走。”
殷子夜怔了好一会儿,完全不知该如何动作,直至齐牧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唐突了,才放开了手,两人咫尺相对,齐牧声音很低,但殷子夜听得一清二楚,“子夜,留在本侯身边。”
他或许是有些私心,这一系列的计划确实可行,然终究有风险,谁也不知道哪一环节会出点什么意外,眼下的盈州城,是个九死一生之地。殷子夜既来了,齐牧实在不愿再让他重入虎口。
殷子夜抬头对上齐牧深邃的目光,他的理智可以告诉他很多事情,但他不想听。他微微张嘴,吐出一个字音。
“好。”
陆荣带了殷子夜来,又带了一纸书信回去,沈闻若阅后,沉思半日,恰有人来报,任深大军已到城下,要求一见沈闻若。
“好,我去。”沈闻若将殷子夜的信收入袖中,整了整衣襟。
诸将士纷纷拦阻,“您乃一州之屏障,此去必有危险,万万不可。”
沈闻若摇头,“我若去了,盈州城还有转机,我若不去,盈州城就真的危在旦夕了,我又有何颜面面对皇上与侯爷?”说罢,转头交待沈甘智,“我倘一去不回,城中大事,便交予你了。”
沈游,字甘智,同为沈氏一族中人,乃沈闻若的侄子,年纪却比沈闻若要大些,这在大户人家中是再平常不过之事。沈甘智在齐牧的谋士集团中也占着举重若轻的位置。
交付完毕,沈闻若便只身一人出城而去,面无惧色地步入敌军大营。
安州,枇城。齐牧再次劝降余住不果后,将殷子夜留在后方,亲自指挥大军遽然猛攻,不出殷子夜所料,余住本已心生怯意,在齐牧的猛烈攻势面前,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