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在外头,本生着几分担心,怕这个年过得不痛快,听着暖阁里二人话语渐低,到最后微不可闻,细碎如呢喃,一颗心才放下来。走出来交待上夜的诸人各项差事,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道:“都小心侍候着,明儿大早,万岁爷还要早起呢。”
皇帝翊日有元辰大典,果然早早就起身。天还没亮,便乘了暖轿,前呼后拥去太和殿受百官朝贺。乾清宫里顿时也热闹起来,太监宫女忙着预备后宫主位朝贺新年,琳琅怕有闪失,先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裳。可巧正扣着纽子,外面却有人敲门。
第二十六章 还较而今
琳琅问:“是谁?”却是画珠的声音,道:“是我。”她忙开门让画珠进来,画珠面上却有几分惊惶之色,道:“西六所里有人带信来,说是芸初犯了事。”琳琅心下大惊,连声问:“怎么会?”画珠道:“说是与神武门的侍卫私相传递,犯了宫里的大忌讳。叫人回了佟贵妃,连荣主子也没辙,人家都说,这是安主子窜掇着,给荣主子宜主子好看呢。”
琳琅心中忧虑,问:“芸初人呢?”画珠道:“报信儿的人说锁到慎刑司去了,好在大节下,总过了这几日方好发落。”琳琅心下稍安,道:“有几日功夫,荣主子在宫中多年,总会想法子在中间斡旋。”画珠道:“听说荣主子去向佟贵妃求情,可巧安主子在那里,三言两句噎得荣主子下不来台,气得没有法子。”琳琅心下焦灼,知道佟贵妃署理六宫,懿旨一下,芸初坐实了罪名,荣嫔亦无他法。画珠眼圈一红,道:“咱们三个一路进宫来,眼睁睁瞧着芸初……”琳琅忆起往昔在浣衣房里的旧事,正是思前想后心潮难安,忽听门外小太监扣门,问:“琳姑娘在么?”琳琅忙问:“什么事?”
小太监进来垂手打了个千儿,低声道:“琳姑娘,荣主子身边的晓月姐姐来了,想见见姑娘。”琳琅望了画珠一眼,画珠低声道:“定是为了芸初。”琳琅轻轻叹口气,对那小太监道:“晓月姑娘眼下在哪里?”那小太监道:“姑娘请跟我来。”
琳琅随着他绕过宫墙,走至厢房后僻静处,却见二人静静伫立廊下,当先一人戴吉服冠,着香色龙袍,领后皆垂金黄绦,饰以杂宝,外罩夔龙团花褂子,正是后宫嫔位在新年里的吉服。她连忙行礼请安:“荣主子万福金安。”荣嫔一把搀住她,道:“妹妹快别多礼。”她低声道:“奴才不敢。”仍旧是规规矩矩行礼如仪。荣嫔长叹一声,道:“好妹妹,我的来意你想必已经知道。芸初往日里与你那样好,就如亲生姐妹一般,这回我是实实没有法子,只求妹妹瞧在往日的情谊上,救一救芸初。”琳琅道:“荣主子,琳琅但凡能使上力,如何不想救芸初,只是您是后宫主位,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琳琅。”
谁知荣嫔竟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晓月见她跪下,连忙也跪了下去。只唬得琳琅面色雪白,连忙亦跪下去:“荣主子,你这样要折煞琳琅。”只道:“晓月姐姐,请扶荣主子起来。”荣嫔双目含泪:“好妹妹,我知道你徜若肯,一定能救得了芸初——只求好妹妹答应我。”琳琅轻轻道:“主子,我自是千肯万肯想救芸初,只是这后宫里的规矩,只怕奴才无能为力,佟贵妃那里,奴才哪能说上话?”伸手去搀荣嫔,荣嫔却是纹丝不动,紧紧攥了她的手:“好妹妹,你是水晶心肝玻璃人,我的意思,你定是一早明白了,眼下别无他法,唯有釜底抽薪。”琳琅见她将话说透,只轻声道:“主子圣眷优隆,主子何不亲自去求万岁爷,万岁爷必然会瞧在主子面上,格外开恩赦过芸初。”
荣嫔道:“我的情形妹妹如何不知道?我已经是近半年未见过万岁爷了,自从万岁爷为三阿哥的事恼了我,我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见着万岁爷,只怕话还没说完,就叫万岁爷驳回——私相传递,素来为万岁爷所恶,况且芸初是我的亲妹子,指不定还要问我个管教不严,包庇姑息。”说到此处,已经是潸然泪下。琳琅忆起往日与芸初的情谊,百般不忍,只低声道:“主子,求您快起来,大节下您这样子,叫旁人见着如何是好?”荣嫔一手拿绢子握了脸,直哀哀抽泣:“妹妹今日不肯答应,我只好长跪不起。”琳琅心中百般为难,那晓月语带哭腔,道:“我陪主子去瞧芸初姑娘,主子安慰芸初,说琳琅姑娘你在御前得用,必然肯帮这个忙,向万岁爷求个情。芸初还好生欢喜,说,不枉与琳琅姑娘你换帕结拜一场。”
琳琅听到换帕结拜四个字,忆起昔日两人互换手帕,姐妹相称。自己获罪,她又冒险去探望自己,这一份情谊却不能视若等闲。心中一软,轻轻咬一咬下唇,道:“请荣主子快起来,奴才勉力一试就是了。”荣嫔听她答应下来,大喜过望,道:“好妹妹,你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