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他这师姐时而脱线二百五时而目光如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刚刚那股气已经下去了,他气定神闲地回了句:“不是你让我多关照他的么?”
穆木若有所思点点头:“居然记住了师姐的话,还懂友爱同门了,看来你这良心总算长了出来。”
有良心的程言选择无视了她,自顾自回了生物楼的实验室,到十一点才出来。
回到家里,程言发现厨房的灯居然开着。
连着客厅里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他愣了下,紧跟着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一阵歌声。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平日里低沉温和的青年嗓音,唱起歌来居然有种欢快又沙哑的烟火气,尾音还带了点花腔,就跟九十年代喜欢带着录音机走街串巷的小老头似的。
程言惊得连客厅灯都没开,怔怔地往走到厨房门口。
李冬行穿着件不知从哪来的绿条纹围裙,一手戴着厨用手套,另一只手举着勺子舀汤,双脚还跟着嘴里略微走调的歌声打着节拍,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热汤进了嘴里,他像是被烫得缩了缩脖子,哎呦轻叫了声,抬起手动作夸张地扇了好一阵风。
程言瞠目结舌。
假如说他在心里给李冬行建了个模型,那么这个模型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崩塌一次,尤其是这一回,他受到的冲击不比大半夜看见李冬行哭成一团小多少。
似是察觉到有人站在背后,李冬行回过头来,看见程言的时候,即刻眉开眼笑。
不是他平时那种很不显眼的微笑,而是一个灿烂至极、毫不吝啬热情的笑容。
程言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家伙笑起来居然有酒窝,眼睛还是弯的,闪闪发亮,终于一点不像棵委屈小白菜了。
此刻那棵笑得光辉灿烂的大白菜眨巴着眼,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另外舀了一勺汤,伸到程言跟前:“程老师回来了啊,要尝尝看么?”
☆、四个人格(七)
程言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意识到李冬行是在叫自己,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他稍微思索了下,想起来前两天李冬行过来旁听生物系的课的时候,他是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以后有什么问题来问程老师”。可现在是什么场景,那小子问得又算哪门子问题啊?
要不是程言自诩如今对李冬行有那么一点了解,他说不定会认为李冬行此时是故意在和他调笑。
而眼前那张笑容洋溢的脸就算不那么像平时的李冬行,瞧着还是亲切又正直,一点没有故意逗他的意思。
程言的目光从李冬行身上不伦不类的绿围裙转移到他手里举着的那汤勺上,那勺子里盛着一块排骨一块山药,光闻着气味就知道一定挺好吃,但他还是一脸坚决地摆了摆手。
废话,几秒前他还刚看见这勺子在另一个人嘴里转了一圈呢。
程言的意志是坚定的,身体却是实诚的。就在他挥出去的手放下的那一刻,他的肚子极不配合地叫了两声。
李冬行自然听见了,一下跳起来:“看你,肯定是饿了,我还问你干什么?等等啊,汤马上就好。来来你过去坐坐,过去坐坐。”
就跟接受了长辈的特别关照似的,程言怀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被李冬行推到了餐桌旁坐下。
李冬行安顿完程言,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守着那锅汤,就是嘴里没再哼歌了。
程言在外头坐着,看不清李冬行的脸,只瞧得见一点绿围裙下沿的花边。过了会,他耳朵里若有似无地飘来一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不能让程老师知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程言拧了拧眉,怎么做饭时候不仅喜欢哼歌,还自言自语上了?
隔了五分钟,李冬行总算出来了,手里托着只汤碗,放在程言跟前。
“师兄。”他没再喊程老师,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尝尝?”
他这会已经摘了围裙和手套,脸上笑容也敛得干干净净,好像刚刚顺便洗了把脸,头发丝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整个人终于一点不像个啰啰嗦嗦的街坊大妈了,又恢复了清清爽爽小白菜的模样。
程言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学过变脸。
心里虽然直犯嘀咕,但汤都已被人端到面前,再拒绝就太不像话了。
排骨很嫩,山药软糯,汤也挺鲜的,程言不知不觉就把一整碗都吃了下去,腹中一暖,心里也挺感激的:“手艺真不错。”
李冬行轻轻一笑,依旧垂眉顺眼地站在一旁,都没打算坐下。
程言见他自己一口没动,问:“一起吃些?”
李冬行摇摇头:“我在外边吃过了。”
程言随口问:“和女朋友?”
李冬行略微惊讶:“师兄,我没有女朋友。”
程言开玩笑说:“傍晚看你跑那么快,还以为是有约呢。”
既然不是另外有约,还把送到跟前的桃花拒了个干净,现在的年轻人,心思也是越发难捉摸了。
“抱歉师兄,当时我赶着……去上班,所以也没再和你多聊几句。”李冬行却把程言的意思曲解成了他对自己课后的怠慢有点意见,顺带着还老老实实地把去处交待了出来。
这一点出乎了程言意料,他惊讶地问:“上班?你每天上完课,还要去别的地方打工?”
李冬行:“……也不是每天。”
程言数了数李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