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好好一个倾城绝色的佳人,硬是给你画得只剩四五分颜色。”元绍坐在旁边不停摇头叹气:“何必呢?何苦呢?非要把自己弄得跟个乡下妹子似的……带出去朕也要给人笑话不是?”
“……陛下怕被人笑话,咱们今晚就不出去好了。”凌玉城抛下最后扫过脸颊的粉刷,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给元绍传音:“反正女装我也穿了,陛下也看到了,就算陛下不肯逛街,也不能说我打赌赖账……怎样?”
“好啊!那今晚咱们就在这里过了?”
“别!我跟陛下出去就是!”
在宫外随便哪个客栈里跟他这样那样,关键是,还穿着女装……凌玉城忙不迭地跳起来闪到门边。
他宁可去逛街!
“等等,在街上你还打算叫朕陛下?”
“……”
“说说看,你在外面该叫朕什么?嗯?”
元绍步步紧逼,凌玉城往边上一闪让开,两个人就在房间里穿花蝴蝶一样此进彼退,东避西躲。凌玉城到底还是棋差一招,被元绍连人扑倒在床头,外面的床帘哗哗落下半截,阴影中那人在耳边低低轻笑,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支起半截身子,勾勾手指示意元绍附耳过来。
“怎么,要贴着耳朵才肯说啊?——哎哟!嗷嗷嗷嗷嗷放开!”
反反复复在元绍耳朵上磨够了牙,凌玉城这才心满意足地开恩放人。至于元绍先前的逼问,凌玉城叼着他的耳廓,恶狠狠丢下一句:
“出去我就装哑巴!”
几次三番闹腾下来,别说“月上柳梢头”,两个人溜出客栈的时候,圆月已经明晃晃地移到了中天。人约黄昏后肯定是不用指望了——好吧,再晚再晚,只要没有晚到第二天早上去,那仍然算是黄昏之后不是?
一拐进客栈背后的巷子里,元绍立刻压低了声音:“矮一点!有你个子这么高的‘女人’么?”
平时还不觉得,头发这么一梳起来,再七七八八地插上几根簪子钗子,凌玉城看上去都跟他一样高了!光穿着女装有什么用,这样人高马大地走在人群里,他是唯恐被认出来得太慢还是怎么着?
凌玉城的脸立刻就黑了。恼归恼,他其实知道元绍说的是正理,可是——“弯腰驼背的太难看了!”
“你蹲下去点儿不行啊?裙子一直拖到地面,谁看你下面有没有罗圈腿?”
……也就是说今晚要练一晚上矮子功?凌玉城深深吸了口气,已经觉得膝盖开始疼了。
不管他们怎么斗嘴,元绍又许下了多少合理不合理的条件,等两个人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旁人看到的已经是高大的男子,以及碎步跟在丈夫身边的,个头只到丈夫肩膀的妻子。这一对男的英挺女的娇媚,走在街上,很是吸引了不少人回头张望,甚至有大姑娘小媳妇装作无意地从他们面前路过,特地丢一块手帕、落一朵绢花。自然,登徒子的口哨也是少不了的……
按说整个京城,最热闹的无疑要数宫门口那一横一竖的御街,两个人却从一开始就绕得远远的。开什么玩笑,京城中但凡够身份的亲王、高官、贵族们,都沿着御街搭起一溜灯山,争奇斗艳,唯恐被别人家比了下去。更建了高高低低的灯棚,供自家子弟呼朋引伴,这地方也是能去的?
幸好不去那儿也一样有足够的热闹看。元绍拉着凌玉城没走几步,迎面就挑出了硕大的一盏桃花灯,粉红色的灯罩不知用什么做成,一眼望去晶莹剔透,更有温柔的桃花香气随风散开,无数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啧啧称奇。
绕过这个圈子,又是一盏半人多高的走马灯,数员顶盔贯甲的武将各骑宝马,随着灯体的徐徐转动一起一伏,俨然就是追逐争斗的样子。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大人脖子上,伸长了手要去摸灯上的将军,被大人一把拽住了手,不依地嚎哭起来,直到大人把一串糖葫芦递到他手里才止住了哭声……
只走了半条街,凌玉城已经有眼睛不够用的感觉,一路东张西望,只管被元绍牵着乱走。忽地身边那人步子一顿,凌玉城急忙跟着停步,一把毛茸茸的东西戳到眼前,差点反射性地站直身子。
“玉梅、雪柳、闹蛾儿、绢花通草花!这位公子,给小娘子买朵花儿吧!”拦在两人身前的小男孩挽着个竹篮,笑容明亮,声音爽脆利落,“今年新样的绢花,小娘子插在头上一定好看!”
你要不要?
你觉得我会要?
电光石火间,两人目光噼里啪啦,交战了不知多少回合。小男孩毫无所觉地仰着脸,仍然脆生生地不断介绍:“这位公子,咱卖的全都是今年最时新的花样!玉梅十文钱一个,雪柳五文钱一束,闹蛾儿八文钱一对,长长久久,地久天长!买一对玉蛾两束雪柳送闹蛾儿一对,或者您想要通草花也行!给小娘子买一个吧,您看满街的小娘子,可不都插着时新样式的花儿到处走!”
“朕——这几样,都要了!”元绍几乎咬到舌头,所幸及时来了个大转弯,从荷包里掏了一个小小的银锞子扔出去,在篮子里翻了翻,随手拣了朵看得顺眼的绢花,屈指一弹。
我闪!我闪!我再闪!
“哎呀,这朵还是不合心意么?或者你自己挑挑看~~~~”眼看着第三朵射向发髻的绢花又被凌玉城闪掉,元绍不怀好意地一把拽了他过来,附在他耳边轻笑:“再闪的话,等漂亮的都挑完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