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岛
氤氲的云气掩住了黄昏已经染上血色的日光。波光粼粼的海面泛着淡薄的红色,平静得仿若融入天边。一叶狭长的小舟安稳地疾驶在海上,偶尔在舟尾迸起几翻青色的水纹。
一个身着布衣的船夫在船首划着船,宽大的斗笠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瘦削的带着凌乱胡茬的下颌。船尾,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尽头的梁木上,淡漠的目光望向血色渐深的天际,不发一言。一抹黑色的纱衣随着海风飘动着,偶尔遮住了他的视线。
钟弦一手拂去眼前黑色的衣袂,神色中隐隐溢出一丝不耐。
南宫离感觉到了身下的动静,便贴着船沿在钟弦的身边坐了下来,道:“不发呆了?”
钟弦道:“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南宫离微微一笑,手指轻轻顺过钟弦额角的发丝:“我站在你身后未尝不可,可在只容二指的船尾站五日,到落月岛可就真的只是回去看舅舅了。”
钟弦依旧看着天边:“还要多久?”
南宫离看了看海的尽处,海水已经浸上黑色。渐渐黯淡的水线,似乎没有半点岸的痕迹。
“最多还有一日。”
南宫离道,“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落月岛地处最北,是离中原最远的岛。一般行船都要五六日。”
“嗯。”钟弦随意应道。
南宫离回过头,看了一眼钟弦的右臂。随即,一手将衣袖掀到肩处。
手臂的臂骨已然愈合。原本细到只剩臂骨的下臂也渐渐长了些肉。
手指触上已经换成绷带的地方。
“还痛么?”
“还好。”钟弦道。
“下臂和手有没有知觉?”
钟弦右手略微动了一下。虽然依旧不甚灵活,但似乎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南宫离道:“容镜当时说过,臂骨固定之后,手臂就已基本无碍,等它慢慢复原即可。只是以后要多用右手,复原得才会快一些。”
放下衣袖,南宫离将衣服披在钟弦身上。
“落月岛四季严寒,现在已经渐渐转冷。右臂更不能多触寒气。”
说着,从船仓内取过食盒和水袋递给钟弦。
“吃点东西。再睡一晚,醒来就到了。”
钟弦并没有接过食盒,只是用左手拿过水袋,打开木塞,抿了一点水。
南宫离收回手,自己将食盒打开,纤长的指拈起一小块点心,送到钟弦嘴边。
“乖。张嘴。”
“……”
钟弦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水袋放在一边,随即偏转视线,丝毫不再理会那只举着点心的手。
南宫离笑着一用力,将点心塞进钟弦口中。钟弦一个措不及防,含了进去。
“……”
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钟弦寒意毕现的目光狠狠盯着南宫离带着笑意的双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南宫离轻轻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钟弦的表情。
僵持许久,钟弦口中的点心已经湿软,终于,嘴里含着东西的不适盖过了对食物的厌恶,他最后冷冷看了南宫离一眼,拿起水袋,就着水将点心一口咽了下去。
“这才听话。”南宫离满意道。随即又拈起一块点心,钟弦立刻偏过头,一手捏住了南宫离的手腕,道:“够了。”
腕上的手并没有多少力道,南宫离的目光还是渐渐冷了下来。
“为什么?”
钟弦淡淡道:“我不想吃。”
南宫离唇角的笑意染上了一丝寒冷。他蓦地欺身到钟弦面前,另一只手捏住了钟弦的下颌,酝着危险的气息缓缓贴近钟弦的脸,似笑非笑的声音轻轻道:“我不能让你以任何方式死在路上。”
钟弦的眉蹙紧了。握住南宫离手腕的左手依旧没有松开。
半晌,他平静地开口,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即便你如何费心,有些事情依旧是你不能掌控的。”
黑邃的双眸缓缓眯起。
“……是么。”
玩味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微冷的气息一点点渗进钟弦的呼吸中。
南宫离轻巧地脱开了钟弦的手,将点心含入口中,左手捏住颌骨两端,一用力,生硬地迫着钟弦张开了口,就势吻了上去。
灵巧的舌将食物推向钟弦,卷过钟弦抵抗着的舌尖。点心在二人口中一点点融化,舌轻轻顶住了钟弦的牙关,就着口中的津液,强迫钟弦咽了下去。
松开了钟弦的唇。南宫离站起身,俯视着他的脸。
苍白的脸因为滞住的呼吸蔓上淡淡的红色,钟弦剧烈地喘息,喉中的不适让贴侧过身扶着船沿,猛烈地咳着。
南宫离冷漠地注视着钟弦的反应,等他的咳声渐渐停下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淡淡响起:
“这样你满意了。是么。”
钟弦拭去唇角的痕迹,漠然看着他,仍旧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