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敢不信?”
“……不敢。”
“妈的,真没意思,”聂影一巴掌拍死一只一直在两人脑袋中间转悠的蚊子,说,“我跟你打个赌吧。”
吴晨觉得有些不妙:“……赌什么?”
“赌那两个人早就醒了。”
“……怎么赌?”
“是啊,怎么赌呢。”聂影的脸白得暗沉,此时表情突然鲜活起来。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吴晨,“你是真的挺漂亮,不然——”
猛地推开他,吴晨站起来往后退。聂影看似毫不设防,被他掀得歪倒,发出一声闷哼,而后便又捂着胃,不住低呕起来。自觉力气并没有那么大,吴晨慌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扶一把,此时小楼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见周竟匆促走了过来。
聂影死死盯着自家表弟,问:“他呢?”
周竟给了吴晨一个安抚的眼神:“还睡着。”
聂影呵呵笑了起来。
第23章
他仍旧没有起身,笑声里的嘲弄太明显,吴晨忍不住向二楼望了一眼。
这么大的动静,六哥不可能不醒。
“别看了,算我输。”聂影说。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向楼中走。周竟喊了他一声,他背对着两人挥挥手:“……知道了,吃药。”
周竟看着树下零散的烟蒂,摇了摇头。
“聂哥他……胃病很重?”
“普通的溃疡吧,不算严重。医生给他开了很多种药,他不好好吃,就这样拖着。”
“那一定老是疼。”
“对,不注意饮食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犯。”
吴晨默然。他自己有一阵子也是这样,恐慌到失眠、胃痛、头疼,手脚偶尔不自觉地抽搐。情绪同身体的关系密切到难以理解。“你呢,又是为什么睡不着?”周竟偏头问。
“是被聂哥吵醒的。”
“他先前没什么动静……你是睡得不好吗?”
吴晨没有隐瞒:“是,昨天一夜也没怎么睡……在想事。”
周竟“嗯”了一声,道:“连羽还是我?”
吴晨的心狠狠抽了一下。这是那天之后,周竟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知道,对方这样问,一定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醋意。方才睡觉之前所遗憾的时机就这样来临,吴晨抬头回望周竟,突然紧张到脸皮发麻。冷淡的眼,缺乏表情的脸,在对待自己时会突然变得生动且清晰。这个人用平凡但难以反驳的话语宽慰自己,在这样闷热的夏日午夜站在这里,听自己欲语还停。而看聂哥方才的模样,他身边也未必没有难题。
头一天那些纠结和摇摆不定在这一瞬间都化作尘埃飞散,吴晨不确定它们什么时候又会落回自己肩上。他只告诉自己,决不能在将来某天,亲耳听到眼前这个人,说出“后悔”两个字。
“我……”
他卯足了劲,想追溯到少年时期,从和连羽的第一次相遇说起。可话刚到嘴边,便从心底觉得无力。说从前似乎完全没有必要,他没人可以指责,即便是对连羽。将长篇累牍的话语憋回去,他勾起手指,抓住睡衣衣角,退后一步,道:
“师兄……我被很多人睡过,都是我自愿的。”
没有反抗,和自愿应当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和一个……有时候和好几个。”
吴晨半闭上眼,长睫几乎打到皮肤上。他不想让周竟看到,看到他眼中荒唐的渴望。
“是连羽要求的?”周竟问。
“是……”吴晨声音打飘,心脏跳得剧烈,像是要掉出胸膛。
“你一定不喜欢这些,对吗?”
周竟逼近一步,吴晨毫无所觉。
“是不是从来没人赶来,没人帮过你?”
周竟又问。
没有,从来没有。可如连羽所说,自己是可以跑,可以谈分手的。后果不会像想象那样严重,不会闹得众人皆知,也不会最后鱼死网破。他不会因为失去所谓的“爱”就活不下去,生活不会因为没有连羽肮脏的“需要”就失去意义。他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清醒认识到从前的懦弱和犹疑。可认识到又怎样,他想象中的“如果”即使发生也未必当真就是那样,更何况,木已成舟。
晚了,不是吗?
他想哭,又拼命按捺。在这种时候哭,是刻意的示弱,是狡猾的委屈。他眼皮闭得死紧,补充说:“是我,自作自受。”
声音近似呜咽。
然后突然被抱住。
周竟将他的头摁在肩窝,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吴晨,有些人说自己自作自受,其实心里是有怨气的。”顿了顿,他继续道:“但我知道你没有。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光凭这一点,你就比很多人要强上太多。”
吴晨想推开他,想告诉他,我还没有说完。不仅仅是làn_jiāo,还有别的很多事。但周竟的怀抱太有力。而他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切实的拥抱过了。
“你确实有错。但你还小啊那时候,多大,十几岁吧,怎么可能把未来想得那么清楚,能够未雨绸缪呢?去想将来如何,远不如下一顿饭要吃什么来得重要。”
吴晨不懂他为何这样说。周竟总能把无理变成有理。
松开他,周竟低头,手抚过他盈满泪水的眼:“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即使我说我不介意,你也不信,对不对?”
两人离得太近,吴晨看着他干燥的嘴唇,仍旧撒不了谎。
在他点头之后,周竟道:“那我们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