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杨脑壳嗡嗡直响,震得他太阳穴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时间,有许多记忆冒着气泡翻涌上来,声音朦胧又遥远,像是他头脑深处的的声音。
“……那行,你们泉下见吧……”
“我也很难想象,举报人提交的证据里居然有视频资料。”律师靠进了椅背里,习惯性架起了二郎腿,又觉得不过瘾,掏了根烟叼上了,却不点燃,“拍下了我当事人枪杀被害人的全过程,画质挺糙,有双方正脸。我现在打算先从这个视频入手,找几个专家……凶杀现场和抛尸地点都找到了,现场有被害人dna,目前警方那边没看出来有伪造痕迹。”
“这是一个。”律师没翻案卷,凭着记忆平铺直叙地说了下去,“还有俩人,叶……静龄,还有一个叶殷龄,都与当事人有亲缘关系。不过我觉得这俩还有辩论空间。叶静龄是出车祸撞成植物人,后来又被不知名凶手拔了生命维护装置;另一个是被软禁,不吃不喝,活活把自己饿死了。”
“……静老殷老,说错一句话,让你杀了。你又何必做这么绝?……”
“……你这屁股,怎么就能坐这么稳……”
那时候,他不知道叶启峻是在拿淬毒的鞭子打叶朗,鞭上带着倒刺,每次都撕扯下一片血肉来。
律师见他脸色极其难看,稍稍停了一下,却听到他发问:“怎么会有视频?是……在场的人录的?”
“肯定是。”律师的手指轻轻击打扶手,“但是把老板卖了,求平安吧,毕竟法律上算从犯。”
“……”霍杨沉默了很久,“我……能不能见他?”
律师摇头,“目前只有我能见。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带给他。”
霍杨搜肠刮肚着自己仅有的法律常识,“那取保候审呢?”
律师看着他,耐心地解释道:“他这个犯罪嫌疑的情节太严重了,直接规定不能取保候审。就算他态度好,特例特批,你知道涉案金额是多少吗?没人付得起等额的保证金,你得把首富的全副身家都拉出来。”
霍杨眼前所有的路一条条被堵死了,这一次他面对的不仅是莫测的人心,诡谲的命运,还有整个社会的铜墙铁壁。他没有滔天的权势,灵活柔软的身段,能钻出个哪怕针尖大的小孔,望一眼那边的人。
他从律师说出“死缓”两个字开始,就有点转不动脑子,现在是彻底锈住了。胃里泛上来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对不起……我明天再来……”
律师本想替他叫个车,霍杨粗暴地甩甩手,就直接冲了出去。
电梯边站着几个住户,他顾不上许多,撑着墙徒劳地干呕了半天,呕得他五脏六腑都绞紧成一团。往日的阴影和撕心裂肺重压下来,压得他直不起腰,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
“您……”旁边有人迟疑着上来,拍拍他的背,“您还好吗?”
“……”霍杨缓了一会,勉强站直了,“没事。”
下了电梯,他找了好几圈才找到自己的车,又坐在驾驶座里插了好几次,才把车钥匙插,进点火孔。
路上他车速始终保持在三十迈左右,车屁股后面时不时就要跟一阵疯狂的喇叭声,还有狂飙过去、摇下车窗对他啐“傻逼”的出租车司机。霍杨一视同仁,全部无视,漠然地踩油门踩刹车。
他同样漠然地想,家查封了又怎么样,老子就是要回去,有种也把他关进去,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