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哼哼唧唧的歪嘴啃金桔的皮,一面感叹他们心思缜密,一面又想:这不正是腐眼看人基嘛。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口,两人也没有想到小师弟能胆大包天的腹诽,又牵起手黏黏糊糊的走了。
走进苏家平房,东山自觉的在大厅里扫地,邹仪和青毓进了通铺,两个人往床上一躺,倒也没想做甚么,只是肩挨着肩,脚抵着脚,就极满足了。
邹仪闭着眼睛假寐了会儿,突然小声说:“同兰娘相好的那个小孩儿你估摸着有多高?”
青毓愣了愣:“六尺左右。”
当日何霄被刺,他身高五尺一二,那柄匕首自上而下,由仵作判断,行凶者比死者高,应是名男子。
一时间两人无话,青毓捡起落在一旁的薄被,搭在邹仪身上:“困了就睡会儿,等下吃晚饭我喊你。”
邹仪笑了笑,嫌热,将被子扯开一点,复又闭上眼。一闭眼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他能听见青毓特有的,从结实胸膛里发出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的气味,青毓现今日日洗澡,身上都是胰子的香,然而胰子被那人一沾就散发出点儿不同寻常的、十分温厚又勾人的香。
有那么点儿檀香的意思,但又不是那种摆在盒龛里日夜供奉三炷香的高不可攀,而是被人揉在指尖、缠在腕上、贴在心口,沾了丝丝烟火气。
邹仪暗笑自己是心里做崇,然而笑归笑,却是吃了蜜似的甜。
他听见床咯吱一声响,似是青毓起了身,他伸出手去,毫不意外的被和尚牵住了手。
邹仪喊他:“青毓。”
青毓以为他有甚么事,回过头来一瞧,那人却闭着眼,睫毛蝴蝶翅膀似的扑棱棱颤抖,心下柔软几分:“怎么了?”
“没事儿,叫着玩。”
这话说得像撒娇,青毓一听顿时骨头都酥了,立马爬回床,也顾不得给自己的小师弟做开导工作,把宝贝儿满心满意搂了个满怀:“想我陪你睡就直说。”
邹仪依旧闭着眼,冷哼了一声:“谁要你陪了,臭不要脸。”
青毓笑嘻嘻的不跟他计较:“行行行,是我臭不要脸,是我要陪你睡觉,行了罢?”
邹仪喉咙里含糊笑了一声,真的觉出几分困意,没过一会儿便呼吸平坦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不久,但胜在安稳,大抵是因为枕边人的缘故,他朦胧的睁开眼,见青毓替他拿了鞋往他脚上套:“蒋小姐过来说王妍醒了,请你过去看一看。”
邹仪本还有点儿朦胧,一听这话立马清醒,夺过青毓手上的鞋子,三下五除二穿戴好跟着出了门。
王妍躺在床上,面色纸白,下巴因为这一场落水折腾更是刀削似的尖。
邹仪替她把了脉,开了药,又细细叮嘱一番这才离开。
送人的依旧是蒋钰,邹仪长话短说将之前的事一说,蒋钰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着点头:“我知道了,我也有些事要同你说,过几天我去药堂找你。”
邹仪却道:“明日在那间出事的客栈聚一聚,时间就定在散工之后。”
蒋钰点了点头。
见邹仪和青毓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她才像是脱力似的扶住了墙,手掌因此抓了一把的灰。
那个少年他们不知道,蒋钰却是知道的。
这么一来,徐鑫做伪证的事情也可以说得通了。
她只觉头痛欲裂,然而闭眼不过几个吐息就听见陈捕头喊她的声音,她咬了咬牙,拍了拍脸,拍出副好面色才转身回了屋子。
王妍在昏迷时候已经被搬回了自己的屋子,何霄收入不低,屋子也不差,然而被王妍那死人面孔一映衬,甚么都是冷冷清清的。
蒋钰进屋,见王妍瞪着双泪眼,虽是泪眼涟涟,偏偏不肯落下泪来。
她叹了口气,就听陈捕头道:“何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孩子的事且不要太过伤心了。”
原来是听了孩子没了的事,心里头难过。
都是女子,蒋钰心下也不好受,然而该问的还得问。
她走到床前一行礼道:“冒昧一问,夫人是如何从家中出去的,又是如何落水的?这其中可有人相助?”
王妍道:“我出去,自然是堂堂正正走出去的,本是心下难过散散心,然而想起遗腹子,这世道多少艰难,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又没甚么本事,养活自己都不易,更何况拉扯大一个孩子,一时想不开,便……”
“便投河了?”陈捕头将话接了下去,正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笑法。
王妍心中一凛,正欲开口,陈捕头却不给她机会,将一沓卷宗甩在她枕边:“何夫人,您未免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实话实说,自从出了您家衙门就一直派人盯着,早上还有人影,下午就神不知鬼不觉逃了,您要是大门里堂堂正正走出去的,难道我们衙门里各个都是睁眼瞎?
这是其一,”陈捕头又低又快的笑了一声,“其二,我们后来进何家院子查看一番,虽院边没有甚么垫脚物什,墙边却有棵魁柳,爬上柳树就能越过墙头翻出去。可是据我所知您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身子骨也不好,一个人怎么着也爬不上来;即便您侥幸爬上来了,柳树离墙头有四尺远,得手臂挂在墙头再把身子挪上来,您有这个臂力?”
这番话可谓是血淋淋的刻薄,王妍那面孔陡然涨红了,嘴张了半响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