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火,浴血的刀锋从酒中而过,沾上酒的醇香,杀人更快,更疾。
我已有几万年没碰酒。
今夕今日,我真想好好醉一场。
扶音站在我身后,半响都没有说话。
我转回头去看,他的眸光阴暗,脸色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望向我的眼睛,带着一抹抑制不住的哀伤。
他生得高,颜色瑰丽,俊美fēng_liú,可脸色却是难得的自嘲:“重华,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我嗯了一声。
如果打得过我,请随意取走我的头颅。
扶音看着我,渐渐的,又笑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朝我走近了一步,抬起手,手里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紧紧地攥着。
他的袖角垂着,五指摊开,手心几道深深的指痕,青白色,极深。
一根银簪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冲天戟。
扶音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我面前,半响,才低声的凄惶的笑起来:“我也很想大醉一场,重华,赤炎跟你说了什么?看你这样面无血色一脸懊丧,犹如一条可怜的丧家之犬,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后悔了。”
扶音站在那里,开始放声大笑起来:“后悔了?重华殿下,你竟然会后悔?这样不可一世的重华殿下,不是叱咤风云敌过千军万马的重华将军,竟然会后悔?”
坑杀四十万凡人的时候,我没有后悔。
在决定向二哥隐瞒那封信是白珏而非我寄出的时候,我没有后悔。
听信了白珏的话,沉溺进那一片温柔梦境的时候,我没有后悔。
看着二哥战死的时候,怒火与绝望充斥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没有后悔。
亲手杀死白珏的时候,我没有后悔。
可到如今,我眼睁睁的看着赤炎忘了我,我和她终于成了陌路之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后悔了。
她说同生共死,拔剑自伐,可我却依旧我行我素,将她送往了天界。
而后我又后悔了,可过错已经铸成,纵使百般挽救,可她还是忘了我。
扶音笑的越发大声,他似乎从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笑弯了腰,笑出了泪,扶着梧桐树,凄惶而绝望,流着泪的大笑道:“是啊,后悔了,我又何尝不后悔?”
我看向他。
扶音站直了身体,他眼角一片通红,握着银簪,半响才木然的流下一滴泪,自嘲的笑笑:“霞织死了,你说,我后悔不后悔?”
我沉默的看着他。
扶音扶着梧桐树,擦干了眼泪,抬头望着梧桐树上一片绿油油的树冠,声音平静的说道:“她可是真的傻。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生的俊美,又喜欢捉弄人,这天庭里的人,没有几个不怕我。偏就我母后,以为我天真纯良,兴许在她眼里,我什么都是好的吧。”
他望着那片梧桐树冠,声音宛若梦呓:“宫人们都怕我,但我身份尊贵,我可以对她们动辄处罚,她们也不敢违抗,但霞织却不一样,那时候,她初来天宫,在天河做了浣纱的仙子,恰好我母后的宫里需要一匹天锦,便让她来了天宫纺织。”
我没有说话,这样突然的变故,到底是怎样在顷刻间发生的呢?
一朝一夕,局势千变万化。就在这短短的数个时辰之内,我与他,都经历了颇多变故。
人生便是如此,变化无常。
桀骜自大的小皇子,第一次在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浣纱仙子手中遭了殃。
霞织用编织天锦的锦绸,将扶音套了头,拉到天河边暴揍了一顿。
那时扶音还小,哭着喊着要回家。霞织先在河边教育了他一顿,继而找了许多伤药,挨个给他涂,一边涂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他,要好好做皇子,心中有苍生胸怀容天下,不要欺负其他的仙娥。
那晚晚霞如火如荼,倒映在九霄银河中,分外好看。
霞织再三威逼利诱,逼着扶音不许告状。扶音心眼却贼坏,先是抽抽噎噎装作百般不情愿的答应了,继而又嘀咕说什么君子不与女人,小人计较,骗了霞织的信任,顺利的被霞织放走,回了天宫。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扶音一跑回去,立刻就去告了状。天后震怒,立刻派仙娥去抓了霞织问罪。霞织被抓来,扶音就坐在一旁兴高采烈的看,看他报仇雪恨看她受到惩罚。
他以为霞织会哭,霞织会求,她会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求他,收回她那些不胜厌烦的大道理。
什么心中有苍生,胸怀容天下,天庭里要学的礼仪邦德上,明明写的是胸怀有苍生,心中容天下,这个霞织,自己书都背错了,还敢在自己面前显摆。
他就这么兴高采烈的在旁边看着,跃跃欲试。
可是霞织没有求他。
霞织被打的很惨,浑身血迹斑斑,可她没有看一眼在旁边的扶音,只是被天兵天将押着过去的时候,在他旁边,轻轻的鄙夷的嗤了一声。
她在看不起他。
背信承诺的小人,何谈胸怀有苍生,心中容天下。
扶音脸上发烧,可他没有说话。
只是后来,这个叫做霞织的仙子,住在霞织宫里,他有时有意无意的经过天河,总觉得,霞织织的晚霞最好看,她的手最巧,她的面容虽然不是绝色倾城,却总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或许那就是喜欢。
霞织是扑火的飞蛾,爱上了一个人就彻头彻尾,奋不顾身。扶音和她互相剖白了心意,霞织整日在天河纺织晚霞,便时